阳光终于刺破了云层,第一缕金色的晨曦洒落下来?,恰好?照在这片新鲜的废墟之上。焦黑的木炭在晨光中冒着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焚烧后的焦糊味,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的阴冷腐朽。

劫后余生的陈老板连滚爬爬地?从后台通道跑出来?,看到?化为废墟的庆云楼主楼,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后怕交织的复杂神色。他对着宴清和林知夏的方向连连鞠躬:“烧得?好?!烧得?好?啊!谢谢林大师!谢谢宴先生!谢谢银漪小弟!”

宴清看都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有些苍白的林知夏,鎏金瞳孔中的冰冷褪去,只剩下深沉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累了?”

“嗯。”林知夏靠在他怀里,疲惫地?点点头,感受着他微凉怀抱带来?的安心感,嗅着他衣襟间熟悉的沉水冷香,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回家。”宴清揽紧她,声音低沉而温和。

“等等!”林知夏忽然想起什么,从宴清怀里抬起头,冲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陈老板说:“陈老板,找个靠谱的寺庙或者道观来?这里超度一下,也算……了却一桩因?果。”

陈老板忙点头:“一定!一定!我马上去办!马上就去!”

宴清见她没什么交代的了,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墨玉戒上的并蒂莲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她无名指上属于他的印记交相辉映。

“走了,娘子,”

林知夏:“嗯!”

第89章 阴阳当铺(一) “规则之地,噤声慎行……

初春的暖阳透过林家老宅雕花的窗棂, 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动着新蒸桂花糕的甜香,混着庭院里初绽的玉兰清气,将昨夜庆云楼的血腥与阴寒驱散得?干干净净。

林知夏窝在藤椅里, 小口小口咬着钟叔刚端来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暖融融地熨帖着因灵力损耗而略显疲惫的四肢百骸。她满足地眯起眼, 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儿?, 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的劲头。

宴清就坐在她身侧另一张藤椅上, 月白色的广袖长衫衬得?他身姿越发清隽。他手?里端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 只余下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弧度。银漪则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廊下的青石台阶上, 面前摆着他新买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墨色的竖瞳紧盯着花花绿绿的画面,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腮帮子鼓鼓囊囊。

“嫂子!嫂子!快看我这新买的皮肤!帅不?帅!”银漪献宝似的把平板举过来, 屏幕上是个金光闪闪、特效拉满的游戏角色。

林知夏咽下嘴里的桂花糕,凑过去瞧了一眼, 敷衍地点头:“嗯嗯,帅, 帅得?掉渣。”她目光一转,落在银漪随意丢在台阶旁的背包上,那背包拉链开?着, 露出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战利品”几块看不?出年代的铜钱, 一枚锈迹斑斑的虎头铃铛, 还有一块用报纸包着的、棱角分明?的硬物。

“你这包里又塞了什?么?”林知夏好奇地指指那块硬物。

“哦,这个啊!”银漪把平板一丢,伸手?从包里掏出那个报纸包, 三两下剥开?,“昨天在庆云楼那片废墟边上随手?捡的,我瞧着像块镇尺,青玉的,还挺沉,就是脏了点,还算顺眼就捡回来了。”说着随手?把东西?递给林知夏。

入手?冰凉沉坠。

林知夏拂去报纸碎屑,露出一块长约二十厘米、宽约三指的青玉镇尺。玉质不?算顶级,带着些天然的棉絮纹路,但通体打磨得?十分光滑,边缘圆润。镇尺表面光素无纹,只在靠近中间的位置,阴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当”、“押”。

“当押?”林知夏念出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个刻字。同样入手?冰凉,触感?倒是细腻。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能在庆云楼那种地方?留存下来,又被银漪这蛟龙本能地扒拉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看着挺普通的。”银漪凑过来瞅了一眼,又继续去鼓捣他的游戏了。

林知夏正想把镇尺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目光不?经?意扫过镇尺底部。那里似乎沾着些陈年的污渍,像凝固的墨迹,又像是某种干涸的暗红色液体。

几乎是同时,她左手?无名指上一直温润的墨玉戒,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戒面上那四瓣盛开?的并蒂莲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流转起一层深邃的青色微光!

这感?觉……与当初在黄河铁牛、在屏山村感?应到龙骨龙魂时何其相似!虽然微弱了百倍不?止,但那种源自同脉的独特悸动,绝不?会错!

林知夏心头猛地一跳,霍然抬头看向宴清!

宴清端着茶杯的手?已经?顿住,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块青玉镇尺之上,眸底翻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放下茶杯,修长如玉的手?指隔空对着镇尺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龙威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那块青玉镇尺!

镇尺仿佛被投入滚烫的油锅,猛地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两个“当押”篆字骤然亮起幽绿色的光芒!一股古老却又带着某种特殊契约规则的隐晦波动,仿若沉睡的毒蛇被惊醒,猛地从镇尺内部散发出来!

“咦?”银漪也瞬间感?应到了这股奇异的波动,丢开?平板,墨色竖瞳警惕地锁定了镇尺。

“这是……”林知夏惊疑不?定地看向宴清。

宴清眼中那一丝波澜已然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洞悉本质的冰冷锐利。他指尖一缕凝练的幽冥火无声燃起,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靠近震颤不?止的镇尺。

“典当之契,阴阳之律。”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冷意,“此?物,是某处‘阴阳当铺’的引信。上面沾染的……是龙魂的气息,虽然微弱至极,几乎被这契约规则的气息掩盖,但错不?了。”

“阴阳当铺?”林知夏没听说过,她握紧了镇尺,指尖感?受着墨玉戒传来的灼热,“龙魂?难道……”

“引信所指之地,必有与龙魂相关的物件被典当或抵押其中。”宴清收回幽冥火,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落向未知的远方?,“此?当铺行?走于阴阳夹缝,以寿元、气运、乃至魂魄为质,交易一些阳世?难寻、阴间罕见?的‘奇物’。其掌柜,据闻乃地府判官笔化灵,执掌典当契约,铁律无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知夏,深邃的瞳孔中映着她好奇又隐含期待跃跃欲试的脸:“娘子可是想去看看?”

“当然要去啊!”林知夏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绝不?能放过!”她低头看着手中温润又透着诡异的镇尺,“只是,这东西?怎么用?当铺又在哪里?”

“引信已醒,当铺自会循迹而来。”宴清语气笃定,他并指对着镇尺凌空画出一道由幽冥火构成的复杂符箓,“以龙气为引,以契约为媒,开?!”

符箓化作一道幽蓝流光,瞬间没入镇尺之中!

嗡!

镇尺上那两个“当押”篆字爆发出刺目的幽绿光芒!光芒像活物般脱离玉体,在半空中交织、旋转,瞬息间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扭曲不?定的幽绿色光门!

光门内不?是寻常通道,而是翻滚着灰蒙蒙的雾气。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条狭窄、深邃、似由无数青石板铺就的古老长街!长街两旁影影绰绰的矗立着无数风格迥异的建筑,这些建筑笼罩在浓雾中,不?踏入内里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除此?外,还有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冰冷金属、淡淡檀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息,透过光门弥漫而出。

这便?是通往阴阳当铺的路!

“娘子很紧我。”宴清留下一句嘱咐就不?再多言,玄色衣袖一拂,当先一步踏入幽绿色的光门之中!身形瞬间被翻滚的灰雾吞没。

林知夏握紧颈间温润的心火毫吊坠,又看了一眼腕间若隐若现的同命契烙印,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踏入光门!

银漪墨色竖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低吼一声“等等我!”,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也冲了进去!

光门在三人的身影消失后,幽绿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终连同那块青玉镇尺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林家老宅温暖的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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