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征调全城陶匠,赶制回?龙火炕,务求一灶暖三室。炕道需迂回?曲折,尽蓄热力。

其三,集中全城布匹芦花,赶制夹层厚被,优先分与妇孺。

其四,组建雪地轻骑,精选擅驭雪橇之?士,以?驯鹿拉橇,疾驰各乡。

其五,每日熬制御寒汤:红枣、红糖、生姜,按人头?分发。

其六,组织北境军护送猎户进山,猎取野味补充肉食;

其十......”

他忽然转身,眼中寒芒乍现,“凡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无论官商,立斩不赦!”

赤霄听得心惊,“将军,这第十策......此刻正该笼络北境豪强,若行?此策......”

李信业想?起?秋娘所言,目光如铁,字字铿锵,“民心所向,方为根本。本将要笼络的,从来不是权贵......我要这场雪灾中,能多活一个百姓,便是一个。”

第149章 第149章 这笔买卖

天色未明?, 北梁皇宫的早朝钟声已然?敲响。

这座新兴王朝的朝堂礼仪,几乎全盘照搬了大宁制度。连那?些执掌礼仪的鸿胪寺小官,都是从大宁边境直接掳来的儒生?。此刻他们正战战兢兢地?立在殿角,额头上?的冷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何年高坐在铺着雪狼皮的御座上?, 青铜雁鱼灯在她身侧投下摇曳的光影, 映得奏章上?的北梁文字如群蚁排衙。

她仓促登基,根基未稳, 阿古拉为保她周全, 特调铁鹘骑日夜驻守。

那?些身披玄铁重?甲的武士如同?铜墙铁壁, 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腰间弯刀出鞘三寸, 刀锋映着宫灯寒光, 无声地?警告着每一个靠近的朝臣。

毕竟, 普荣骁虽然?已死,但其经营北梁朝堂二十载,党羽依旧盘根错节。

而?其中?最为棘手的,当属三朝元老?拓跋仪。正是他当年临阵倒戈拥护普荣骁, 导致大公主普荣月, 在夺位之争中?功败垂成。

而?那?场变故,时隔多年,依旧是北梁贵族茶余饭后的谈资。

彼时的大公主身怀六甲,其夫室韦部世子代她出征, 却不幸战死沙场。拓跋仪之子拓跋宏, 自幼痴恋公主,竟在守丧期间夜闯鸾帐,声称要‘替世子照顾未亡人’。

普荣月盛怒之下,命人当众鞭笞二十,将?衣衫不整的拓跋宏扔出营外。这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仅打碎了拓跋氏的颜面,更直接促使整个家族倒向普荣骁阵营,最终导致普荣月兵败身亡。

如今何年以普荣月遗孤的身份继位,拓跋仪虽表面恭顺,紫金笏板后藏着的浑浊眼睛,却时而?闪过蛇信般的寒芒。

这日朝议,当值太监刚唱完‘有本启奏’,拓跋仪便捧着象牙玉笏出列。他刻意用古语掺杂着北梁官话道,“老?臣斗胆,敢问陛下可知我朝‘捺钵’制度源流?”

苍老?的声音在殿柱间回荡,几个南境出身的文官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这夹杂着古语的问话。

何年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叩,用字正腔圆的北梁话应道,“冬捺钵捕海东青,春捺钵凿冰钓鳇。”

每个音节都精准得如同?世代居住在临阙的王族。这是她在雪棘谷的寒夜里,跟着老?萨满反复练习的结果。

拓跋仪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提高声调道,“然?而?,陛下可知,冬捺钵所获海东青,向来象征长生?天眷顾,唯有真命天子方能降伏。”

他枯瘦的手指展开一卷羊皮奏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可寒河守将?急报,近日来,竟无一只?海东青现身!”他故意顿了顿,让满朝文武都听见那?句诛心之言,“这可是自太祖天统元年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异象啊。”

殿中?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如寒风掠过雪原。

何年凝视着拓跋仪官袍上?的苍狼纹饰,明?白这是暗嘲她不受长生?天认可。

李信业昨日传来的密报提及,拓跋仪暗中?派人在寒河上?游,用掺了迷药的饵食喂养海东青,致使数十只?神鹰昏迷坠崖。若非叔父与李信业的人,恰在寒河东岸采撷北珠,需要大量海东青协助搜寻,恐怕还不会这么快发现拓跋仪的谋划。

当时他们只?觉此事蹊跷,却不知拓跋仪意欲何为。此刻朝堂之上?,何年方才恍然?大悟:这只?老?狐狸早在此处设下陷阱,就等着用‘海东青不现’的天象之说,在满朝文武面前质疑她得位不正。

何年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摩挲着腕间手串。

“拓跋卿家倒是提醒了朕。”她冷声道,“传旨,明?日朕要亲赴寒河行雪狩之礼。”她唇角勾起一抹寒凉笑意,“既然?寻常猎户唤不动这些神鹰,那?便让朕这个‘天命所归’之人,亲自去会会它们。”

何年言罢,指尖摩挲着拓跋仪刚呈上?的奏折,忽然?展颜一笑。

“拓跋卿家这笔字,倒是深得《赫连碑》的神韵。”她将?奏折微微倾斜,对着殿外天光一照,“可惜临的是残本,这笔势......终究刚劲有余,却失之格局。”

话音未落,已有内侍捧来锦盒。她随手掀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碑帖。

“说来也巧,北境王前日刚献上?《赫连碑》全本。卿家若有意,不妨拿去参详。”

女帝这番话,看似品评字帖,实则暗嘲拓跋仪心胸狭隘,看不清局势。

而?她轻描淡写提及北境王献帖,既昭示军权在握的底气?,又?暗含警告之意;最后以赠帖之举彰显君王气?度,又?不着痕迹地?拉拢拓跋家。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仅凭字迹便能识破拓本来源,无异于告诫满朝文武,连这般细微之处都逃不过她的法眼,那?些暗地?里的手脚,还是趁早收起来为好。

至于明日亲赴寒河......

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既然?她亲自出马,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最好就此打住。

拓跋仪面色骤然?一僵,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却仍强撑着躬身行礼,“老?臣...谢陛下恩典。”

殿中?气?氛凝滞,连青铜灯台上?的火焰都仿佛凝固。

身为领度支使和榷场都监的贺兰敏,眼见拓跋仪面色铁青,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奏道,“启禀陛下,北疆六州雪灾严重?,百姓饥寒交迫......”

他刻意将?‘六州’二字咬得极重?,试图将?话题引向赈灾事宜,好让女帝暂缓寒河之行,给拓跋仪留些转圜余地?。

可他话音未落,女帝倏然?抬眸,用纯正的北梁语打断,“不是六州,是八部。”她手指轻点案几,“贺兰卿漏说了铁骊部和室韦部。”

贺兰敏额上?顿时沁出冷汗,这两支部落自月公主败落后,早已被刻意排除在朝廷统计之外。

何年不等他辩解,已经开口道,“天统七年冬,室韦部献马千匹助朝廷赈灾。”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当时的户部司尚书令,好像是贺兰大人的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