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盾!”
北粱将领发出命令时,已经太?迟了。
黑压压的箭雨遮蔽天光,将救援部队钉死在雪泥上。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李信业的重?骑兵如钢铁洪流般碾压而来?,马蹄踏碎冻骨,长槊挑飞残肢。城门处瞬间化作血肉磨盘,北梁士兵的惨叫与战马的哀鸣混成一片。
“关城门!快关城门!”城楼上的北梁将领目眦欲裂,吼声在风雪中嘶哑破碎。
然?而,大宁将士已然?如决堤怒涛,狂涌向城门缺口。刀光剑影中,双方在瓮城内厮杀成一团。
北梁守军背靠内城,以血肉之躯筑起最后防线。重?甲步兵架起丈八长矛,寒光闪闪的矛尖组成死亡荆棘;弓弩手在箭垛后疯狂放箭,箭雨倾泻如瀑。
大宁将士则如饿虎扑食,前赴后继。重?骑兵挺槊冲锋,战马嘶鸣着撞向枪阵;轻步兵则持刀盾翻滚近身,专挑甲胄缝隙下手。
在这片血肉磨盘的中心,李信业手持长刀所向披靡。刀锋过处,敌军人仰马翻,硬生生在枪林箭雨中撕开一道缺口。
赤霄等亲卫副将,俨如鱼鳞分布两侧,刀光如满月轮转,舞成死亡漩涡。
就在此时
城楼后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喊叫,“铁鹘骑!是铁鹘骑从后面上来?了!”
守军仓皇回头,只见鹰嘴崖方向的城墙上,赫然?立着一面白狼旗。
何年一袭银甲立于?旗下,身后虽仅有千名铁鹘勇士攀上城头,但在风雪弥漫中,北梁守军只见得无数刀光在雪幕中闪烁,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有多少铁鹘骑杀来?。
“北梁的将士们!”何年的声音穿透风雪,清冷如淬火之刃。她抬手掀开面甲,露出与大公主?如出一辙的眉眼,那是她晨起时,一笔一画照着月公主?的画像,精心描摹的妆容,连眉梢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我乃大公主?之女普荣明昭!这临阙城乃我母亲当日所建,本就是我的家。我今日回来?,就是夺回属于?我母亲的一切!”
她目光如炬,扫过城墙上的每一张脸,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我率铁鹘骑清君侧,”她抽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雪地绽成红梅,“以我普荣氏血脉起誓,归顺者官升一级,伤者得医治,饿者得饱食!”
老将们望着那面传说中的白狼旗,双手开始颤抖。
三十年前,正是这面旗帜的主?人,曾带领北梁走向辉煌。
“当啷”一声,有人丢下了长刀。
“公主?,月公主?,她回来?了!”
这声响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兵器砸落在地上。城楼下的厮杀声渐歇,北梁士兵茫然?抬头,看着他们的将领缓缓摘下头盔。
第148章 第148章 易旗
塑雪城头?, 铁甲森然。
宋檀立于城楼之?上,身后北境军如墨色冰川般静默矗立。黑甲映着晦暗天光,在苍茫雪原上投下凛冽的阴影,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刃, 只待给予李信业致命一击。
然而三日苦守, 始终未传来李信业伏诛的捷报。朔风卷来的,是昭明女帝登基的喜讯, 以?及漫天飞舞的邸报。
那些盖着双龙玺印的纸片, 如雪片般覆盖了整个北境。每一张飘落的邸报上, ‘以?塑雪城相赠’六个朱批大字, 都刺得人双目灼痛。
宋檀这才惊觉, 铁隼部已然背弃盟约, 将当?日秘定的协议内容传遍雪原。纸张在风中猎猎作?响,字字句句如刀,将庆帝诛杀功臣的龌龊心思暴露无遗。
刺骨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宋檀望着漫天飞舞的邸报,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连嘴唇都泛出病态的灰白。
他也曾怀疑过阿古拉与李信业暗通款曲,故而仅拨十万北境军予李信业攻城。在宋檀的谋划中,纵使这二人联手,要攻陷北梁皇都也绝非易事。
他真正期待的, 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血战。
届时走投无路的铁隼部为求立足之?地, 必将不惜代价诛杀李信业,以?换取大宁天子许诺的塑雪城。待李信业伏诛,他便可扶持铁隼部据守塑雪,使其与北梁相互制衡,自己则坐收渔利。
而就?算李信业当?真是月公主血脉, 阿古拉在暗中为他铺路,宋檀也毫不担忧。他深信临阙城四十万北梁守军,定会让这支远征军有去无回?。即便侥幸生还,也必是元气大伤,届时他自可从容收拾残局。
然而局势演变之?快,远超他最坏的设想?。他没有料到?,号称固若金汤的临阙城,竟如此不堪一击;也没有料到?阿古拉扶持的公主能迅速登基称帝,李信业更是毫发无损地率军归来......
最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与阿古拉的密谋协议竟被昭告天下,这简直是将大宁天子的威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但此刻,那些北境将士的震怒与愤慨,远比他来得更为猛烈......
“宋檀!”一些老兵撕碎邸报,赤目怒吼,“塑雪城是将军带我们浴血夺下的安身之?所,陛下竟为拉拢铁隼部就?要拱手相送?而这般卑躬屈膝讨好外族,竟是为了诛杀劳苦功高的将军?”
老兵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字字泣血。
“陛下可曾看见将军这些年在边关出生入死?可曾记得将士们为守疆卫土付出的鲜血?!今日能为一己私欲诛杀将军,明日就?能将我们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尽数出卖!”
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却掩不住将士们胸膛里燃烧的怒火。他们终于明白,在大宁天子眼中,他们用性命换来的功勋,不过是可以?随意交易的筹码;他们视若生命的忠诚,终究抵不过庙堂之?上的肮脏算计。
骚动如燎原野火蔓延。
宋檀紧攥圣旨,厉声呵斥,“
??????
此乃北粱女帝的离间之?计!尔等莫要中计!”
老兵猛地踏前一步,铁靴将冻土踏得龟裂。
“十万北境军就?想?拿下临阙?”他怒目圆睁,雷鸣的嗓音里裹着压抑多时的愤怒,“宋大人,你这是要将军带着弟兄们去送死!若非将军神勇,如何能够平安归来?”
这些铁血将士,早已对?宋檀颐指气使的做派忍无可忍。若非将军严令不得生事,他们早就?掀了这狗官的营帐。谁曾想?,他们忠心耿耿效忠的朝廷,竟早就?在谋划着要取他们将军的性命!
“放肆!”宋檀猛地抖开明黄圣旨,金线刺绣在天光下刺目耀眼,“本官持天子节钺,乃陛下钦命枢密使!李信业背弃大宁,其罪当?诛!尔等难道要抗旨不遵?”
“抗旨?”周围将士爆发出一阵狂笑,数万柄战刀同时出鞘,森冷寒光如雪崩般倾泻而下,将宋檀的脸映得如同冰雕僵硬、死寂,再无半分血色。
“北境儿郎只认浴血同袍的北境王!那个躲在龙椅上算计忠良的昏君,也配让我等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