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平西郡王把事情捅到上京,那他们这些前?来赴宴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得捉拿下狱,关乎身家性?命,杜知府不敢耽搁,赶紧催促下人去禀报岐王。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岐王,既然动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岐王的耳目遍布钱塘,消息传到后,即刻有亲卫出面挨家挨户搜查,更?是派出了?心腹幕僚前?往江家庄子善后。
李彻一袭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幽深死寂的眼眸,到了?庄子,只淡淡扫了?一眼江员外的尸首,便让人将其入殓下葬。
赵漫仪闯了?进去,亲卫纷纷拔刀,以为她要对?李彻不利,不料她却是扑通跪地,冲着李彻的背影恳求道,“这位大人,求你让我见岐王殿下一面,我有一计,可引平西郡王和赵清仪主动现身!”
她的声音,于李彻而言再熟悉不过,毕竟是上辈子相?伴了?二十?年的枕边人。
若是从前?的李彻,定然会愤怒发疯,恨不能杀她后快,可现在的李彻是从前?世而来,他的眼里,已经没有赵漫仪了?。
李彻缓缓转过身,阴沉的眼眸凝在她身上。
赵清仪察觉眼前?的人转了?过来,不由颤巍巍地抬起眼皮,四目相?对?,她的心脏猛然一跳,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
李彻却毫无波澜,尤其看到赵漫仪脸上的疤痕,眼底更?是透着隐隐的厌恶,“想见殿下,你还不够格。”
赵漫仪盘算的无非是利用孟嘉文,她能想到的事,李彻如何想不到?
又有亲卫禀报说,出逃的除了?平西郡王还有县丞周珣,他得了?郡王吩咐逃往上京通风报信去了?。
李彻当即带着一队人马前?去追踪,掠过赵漫仪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县丞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身骨文弱,骑马又不快,被暗卫扛在马背上,一路风驰电掣,被颠得七荤八素直呕酸水,好?几回拍打暗卫的大腿要求下马歇息。
暗卫一脸淡定地让他往后看。
这一看可把周县丞吓坏了?,暗夜里,一队黑衣人手持砍刀在后面穷追不舍,他立时身上不疼了?,也不想吐了?,催促暗卫再快些,能否将消息送往上京,全看这一次了?。
岐王亲卫几乎遍布整个钱塘,楚元河带着赵清仪,朝相?反的方向奔逃,身下的踏雪几乎快成残影。
赵清仪也被颠得不轻,直到踏雪闯入密林,借着树丛掩蔽总算甩掉后头?的尾巴。
彼时已是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人与马都跑累了?,楚元河才肯停下。
赵清仪的心脏犹狂跳不止,她这辈子的惊心动魄全贡献给?身后的男人了?。
楚元河感?受到她的心跳,喘着气笑道,“其实这种?体验也还不错。”
“……比起我从前?的日子,那确实是刺激许多。”
赵清仪接完话试图下马,才发觉自己根本走不动路,跨坐在马上的两条腿磨得异常疼痛。
楚元河听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心下了?然,“磨疼了??我瞧瞧。”
他将她抱下来,赵清仪脸色微微发白,因为疼痛,光洁的额面布满细汗。
过去她也曾练习骑射,不过仅作玩乐,还从未如此?狼狈的逃命,一跑就?是个把时辰,以她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住。
楚元河牵马行至溪边,寻了?块光滑的石面,将外衫脱下铺好?,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
赵清仪刚坐好?,便觉裙下生风,赶紧捂住他的手打断他接下来的动作,“别看,这荒郊野岭的……”
“就?是因为荒郊野岭,没人。”楚元河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我给?你上药,很正经的。”
“……你若不刻意强调,兴许我会信你。”
赵清仪还是不肯,警惕地望向四周问道,“对?了?,跟着我们的不是还有几个暗卫吗?”
“甩了?。”楚元河语气轻飘飘的,“踏雪乃神驹,战马都比不上它的速度,更?遑论普通马匹。”
暗卫要追上,且寻到此?等隐蔽之处,估摸得小半个时辰。
说到踏雪,赵清仪心生疑惑,“踏雪不是陛下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你……”
她越想越觉奇怪,纵然陛下与楚元河是堂兄弟,也远没有亲近到可以分享自己的爱驹吧?那不仅仅是一匹马,而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西北一统,四海升平,已无须陛下亲自征战,这踏雪自然就?无用武之地了?,反正它闲下来也无所事事,我们此?行诸多凶险,我便向陛下借来一用,你看,今日不就?派上用场了?。”
楚元河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赵清仪打消了?疑虑,又问踏雪是何时跟来的,他一一作答,滴水不漏。
答完,楚元河已将她的绸裤褪下,有裙摆做遮掩,倒也不算难堪,但赵清仪还是红了?脸,见他打湿手帕探进来,赶紧阻止。
“你的手也伤着,顾好?你自己就?行。”她将手帕搁置一旁,示意楚元河先给?他自己上药。
楚元河摊开掌心,新?添的伤痕几乎与数年前?的旧伤重叠,血已止住,只是没包扎,瞧着吓人罢了?,他随意上了?金疮药,用丝带简单缠绕两圈,又拿过湿帕继续为赵清仪擦拭。
赵清仪很想自己来,无奈伤处隐秘,动辄便疼,她反倒不好?自己来,只能红着脸由旁人代劳。
楚元河慢慢卷起她的裙摆。
她本就?肌肤细嫩,白皙胜雪,往日那细腿一掐便能泛起一圈红晕,如今添了?擦伤,嫣红得格外刺眼。
借着月色看清伤势后,楚元河眸色阴郁,歉疚道,“……是我顾虑不周。”
其实也有更?稳妥的解决办法?,能将身份藏得久一些,他却习惯快刀斩乱麻,只想尽快了?结此?地事宜,忽略了?赵清仪本质上就?是个娇娇弱弱的闺阁小姐。
“路上疼,怎么也不说一声?”楚元河为她上药,满脸心疼。
饶是那种?时候,他都不曾伤她至此?。
赵清仪咬唇,尽量不让自己哼出声来,火辣辣的疼痛却是逼出了?两滴眼泪,“那情形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我哪里顾得上这些……你好?了?没有?”
他逗留太久,多少令她不自在。
楚元河收回了?旖旎的心思,上完药后为她重整裙摆,至于那绸裤,断然是穿不了?的,穿回去,万一黏住伤口?,不利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