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申如贞看向母亲怀里的女儿,明明女儿是胖的,但她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如同纸一样缥缈,好像下一刻就要离他们而去。

那一刻申如贞体会到了后悔这个情绪,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女儿。她想的没错,顾湘灵身体好之后,与父母之间始终隔了一层。

不,她的丈夫还好些,有些事比如选工作、报大学,女儿都会与他商量。只有她,好像不被女儿喜欢,准确来说,她的女儿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有礼貌,有态度,却无亲情。

第二次是在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申如贞已经退休了,女儿的婚纱是女儿和女婿选的,很漂亮。申如贞作为母亲,第一次见到女儿穿婚纱的样子竟然是在结婚典礼上,与宾客们毫无差别。

那时候申如贞的心一阵冰冷,她看着挽着父亲手的女儿,在装饰华美的红毯上走向女婿,申如贞觉得可笑,她这个母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女儿的人生,就连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是。

第三次便是现在,她的女儿很独立,不靠着她自己就考上了附中老师。她看着眼前的顾湘灵,齐腰的长发,无框眼镜显得文艺高知,纤细的身材与初中时的她判若两人。

那副眼镜挡住了顾湘灵看向申如贞的目光,也挡住了一位母亲看向女儿的控诉。无框眼镜的镜脚是用记忆金属做的,此时此刻泛着冷光,让申如贞如坠冰窖。

她颤抖着下唇道,“你非得要这样吗?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一定要这样不死不休吗?”

顾湘灵皱眉,她只觉得母亲这话说的无缘由,“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对我婆婆也是这样说的。”

申如贞再也忍不住了,“你结婚至今回过家几次,一个星期里能回一次都算谢天谢地了。”

顾湘灵莫名的看着她妈,“我结婚前也不常回去啊,妈你怎么了?是我爸惹你生气了吗?”

申如贞铩羽而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迟来的更年期,也可能是因为顾湘灵的那些话。

她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客厅让她没来由的产生凄凉感,好像她被全世界抛弃,丈夫忽视、女儿怨怼、就连父母都对她颇有怨言。

......

顾湘灵倒是没有多大的感受,她已经过了想要父母疼爱的阶段,所以对于迟来的关心她并不稀罕,有时候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若是什么东西都能补回来,那人类的情感就太过廉价了。

顾湘灵并不理解为什么妈妈要来她家里弄这么一出,委屈的样子好像她把她怎么着了。明明前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现在她妈就受不了了。

褚梵昼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袋小龙虾,他的妻子很听话没有乱跑。褚家的一个旁支今天出了车祸,那人是在教育局工作的,听说本家少主母被人诬陷,他便私下里搜集证据,想为顾湘灵翻身。

可没想到今天却被一辆莫名冲出来的私家车撞倒了,幸好他反应快,也幸好褚梵昼有准备,褚家无论是本家还是旁支,随行的车辆一律装上防弹玻璃。

褚梵昼刚刚去医院看望他回来,此时他的气压很低,这里是A市,皇城脚下,国家机关直属,庞家竟然这样嚣张,不过这也意味着庞清国已到了穷途末路之际。

今天带回来的小龙虾很新鲜,顾湘灵惯爱吃这些,连带着健康饮食的褚梵昼都被她带歪了。他回家的时候顾湘灵正在发呆,只一眼他就敏锐的感觉到顾湘灵的不开心。

第101 章 开刀第一人

是谁要她不痛快。褚梵昼眼底涌起冷冽的风暴。

“今天过得怎么样?”褚梵昼装作无意间问道。

“不怎么样。”顾湘灵叹了口气,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已经在依赖这个男人了,“今天我妈妈来了。”

顾湘灵说出和申如贞的事儿,“我真不明白我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

褚梵昼一边处理小龙虾一边三心二意听着妻子的抱怨,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了解妻子家里的矛盾。他的老丈人在他结婚前登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和他说起过,在顾家人平时的相处模式中他也能看出症结。

顾湘灵不经常回娘家,一开始的时候褚梵昼还提起过几次,都被顾湘灵拒绝了,之后他也没说什么,只自己在空闲的时候代替妻子孝顺岳父岳母。

想来也好笑,他们夫妻俩反了个顺序,都在代替双方照顾对方的父母。褚梵昼不常回褚家是因为他平时工作中就常遇见他父亲,所以回不回家都一个样。

顾湘灵则是单纯的不想回家,早在上大学后她在潜意识里就把宿舍当成自己的家。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在娘家很少购买东西,房间里也时常放着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而在有工作后,拥有了教职工宿舍,她的小东西便多了起来,也会装点自己居住的房间。

结婚后,褚梵昼就让自己的生活助理下岗了,这个家有了女主人,他这个男主人都插不了手。顾湘灵热爱生活,她把房子装饰得好看舒适,前后花园草坪也被她种上了苹果树,褚梵昼说过要给她做苹果酱的。

反观现在,褚梵昼只能说父母儿女间的症结永远是难解的题,“吃小龙虾吧。”顾湘灵也许只想要一个倾听者,那褚梵昼就永远是最忠实的那个。

......

自此之后,申如贞和顾湘灵再没有通过电话,连顾父都在劝妻子何必这样,明明是他们两个欠女儿的。但申如贞仍旧固执己见,甚至还道当初忙于工作是无奈之举,不然哪里来的钱支撑起家里的吃穿用度。

面对妻子的固执,顾父无话可说,最后只叹息了一句,“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你真要如此,那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别去湘灵面前说,她与我们的距离已经够远的了。”

这话说得申如贞又是一阵心痛,她强势惯了,控制欲又强,看不得她以为的掌中之物脱离掌控。

褚家对庞家的反击开始了,一切已经安排就绪。褚梵昼先拿任清海开刀,不为什么,就因为在顾湘灵停职期间,任清海在他面前说的那些冷嘲热讽的话。

那时的褚梵昼没当回事,心里却给他一笔笔记着。

......

这一天任清海上班,一路上好些人用冷眼看他、还窃窃私语,这样的情况在之前任夫人来大闹的时候都没出现过。

任清海烦躁的问助理,“到底怎么回事?”

助理战战兢兢地拿出手机给任清海看,这是一封邮件。邮件上是几张照片,其他人都被打了码,只有任清海那呲着大牙的样子被高清放大。

任清海面上红润褪去,唯剩惨白,背后瞬间冒出冷汗。这张照片他知道,这是任清海惯爱用的手段,他相信人心易变,只有足够的把柄才能让人不背叛自己。

于是他时常组酒局,宴请对自己阵营有意的人,表面上他待人友好、体贴细心,对方喜欢什么口味的女人他都准备好了,实际上他命人偷偷拍下照片,以此作为把柄拿捏对方。

这些照片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任清海行事小心,那些投身褚家的人他压根不会请,而对于请“自己人”的时候,他也会在酒局开始前进行搜身,以保对方不会带进什么通讯设备。

那些知道自己有把柄被任清海拿捏的人敢怒不敢言,他们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所以至今都没人去举报任清海。

但那些不知道的人他们至今都以为任清海把自己当兄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自己。任清海不让他们知道是因为暂时还用不上他们,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现在不一样了,不该被知道的事儿被曝光了,那些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上来啃食自己。

捕鹰者反被鹰啄了眼睛,这说的就是任清海。

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怀疑褚梵昼,那现在就是一定以及肯定了。褚梵昼的老婆顾湘灵被停职就是他的主意。有时候毁掉一个人并不是靠确切的证据,只需一个小小的怀疑和舆论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