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回得巧妙,也解了沈疏同的难。他抬眸,用余光瞥见顾蓁的神情。她说到是靠自己浮水上岸时微微有些得意,漂亮的头颅仰着,神采飞扬,面上是遮不住的春光。

他便也不自觉在心中失笑,倒觉得这位公主当真是有些单纯,单纯到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笨的有些……不同寻常。

让人,不那么厌烦了。

天子果然惊诧,笑道:“朕还不知自己的女儿会浮水,难不成你入了水便会了?”

顾蓁胡诌几句,“我入了水后便学着旁人浮水的姿势,倒真自己上岸了。”

其实不然,她自己本身是会浮水的,当时读原书的时候她就在想,要是原主会浮水,还有后面那么多事儿嘛。果不其然,她的浮水技能派上用场了。

天子被顾蓁逗得心情舒畅,顾蓁陪着他又说了几句,几人便从殿内退了出来。

顾泠故意走得慢,想等沈疏同走了后单独感谢顾蓁,结果平日看见顾蓁就不耐、恨不得永远见不到她的沈少卿,竟然也慢吞吞地落在后头,像是也故意要等着顾蓁似的。

顾蓁看见顾泠欲言又止,便知道她的意思,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姐姐有话说吗?”

顾泠低头,略略羞赧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她本不是喜亲昵、喜承他人之情的人,但今日也是由衷感谢顾蓁。

顾蓁歪头,不在意道:“姐姐不必谢我啊,我又没帮姐姐什么。”

顾泠反而不好点明,看着面前单纯到不明白自己帮了自己什么的妹妹,微笑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顾蓁这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把顾泠的这句话当做夸赞来看,“我知姐姐是好人,先前是我无理取闹了,以后我也想和姐姐好好相处。”

两人又寒暄几句,便准备各自散开。

顾蓁来的时候没乘轿辇,现下从温暖如春的殿内乍一出,

便觉得有些冷。她本想快些回宫,却听到身后泠泠一声,“公主。”

沈疏同这个人,同他身上的香气相似,是冬日松枝上冰雪融化的气息,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冷和淡。譬如此刻说话,顾蓁不用回头,都能听出是他的声音。偏他生得好,松风水月的少年郎,说话做事就算如此冷淡都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她转身,沈疏同略有些不自然地垂眸,遮住了那双如润玉般的眼眸里的目光,“今日之事,臣谢公主替臣解围。”

顾蓁本就觉得是举手之劳,倒也不以为意,面上还要假装没思索到那一层,“解围?怎么了?”

他微微摇头,她果真是单纯到,不知自己帮了他。于是转了口气,“无事,公主无需知晓。”

顾蓁只觉得冷,想早早回到她温暖的璟宁宫,于是瑟缩着道:“天气冷,沈少卿也早些回去吧。”

天气冷,沈少卿也放我早些回去吧。

然而身后之人却又出声拦下她,语气里透着复杂的情绪,“公主且等等。”

她回头,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双漂亮的手捧着厚厚的氅衣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听沈疏同道:“天气冷,公主披上吧。”

顾蓁心中冷哼一声,他能脱了氅衣给她,当然是因为系统派发的任务,否则,依照他们俩之前的关系,沈疏同此人就算是再有素养,也不至于怜香惜玉到她的头上。

然而面上她还要笑意盈盈地接过,“多谢少卿美意。”

穿上后她瞬间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两手紧紧抓住氅衣,却还要假装拒绝一通,“但是,你和六姐姐有婚约,我披了你的衣裳,无事吧?”

沈疏同看着她无知的眼神,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想让这位公主去问问之前的自己,之前的她别说披了他的衣裳后去担心顾泠的反应了,就算是抢了自己做她的驸马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然,她不可能抢他。她只想报复他。

“无事,公主昨日本就受了寒。”

他当然知道她冷,整张脸都缩进她身上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里了。按照那个梦境,他不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受冻,所以还未等到惩戒到来,他便叫住了她。

他现在已经被那个梦境驱使着,做了很多违背本心的事,他本来以为会很艰难,但不过几日他便发现,虽然没有得心应手,但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譬如今日,他本以为叫住她会很难以启齿,事实上并不是。

他在心中探究原因,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确实发现她变了,于是也没有先前如此厌恶她了。

他甩了甩袖,本欲离去,却听见穿着他的氅衣的顾蓁开口,“沈少卿,现在你也等等。”

他挑眉,“公主有何事?”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你为何要对我好?”

第5章 告状 我虽然告状,但也是为姐姐好。……

穿上氅衣的顾蓁不冷了,脱掉氅衣给顾蓁的沈疏同感到冷了。

对面的人认真地开口,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等着他的答复。

沈疏同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一个荒谬、但屡屡被证实的梦境,“公主觉得这便是臣对公主好?这不过是作为臣子的本分罢了。之前为公主作证也好,今日为公主披衣也罢,都是臣该做的。”

她装作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现在可以从沈疏同的掩饰里看出,他已经在接受系统给他的任务了。

按照系统给她的任务,她不得随意更改原书中的剧情,但原主作为书中的一个恶毒反派女配,留给她的情节本就不多,所以除了原书中规定的那些情节外,还留有大量的空白任她随意发挥。

顾蓁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一次未云湖的情节后,下一个原主出现的情节便是,顾泠和书中男主张璟在宫中相见,两人之前便已暗生情愫,结果偏偏原主看见后将此事捅到了中宫处,说顾泠明明有婚约,却随意和他人举止亲昵,且身为公主和朝廷命官过多接触,有违宫规,于礼不合,要求中宫惩治她。

当时顾蓁在读到这一段时两眼一黑又一黑,谁都知道那一纸婚约是先帝定的,如今早就形同虚设,天子估摸着也会解除,偏偏原主要拿它说事,典型的看不得人好,让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顾蓁一想到自己要按照原剧情去到自己母后处告状便头大。

她得把自己告状的情节合理化,显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