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木棚,苏衍看了眼帘子后面,跟个小大人向苏鸢拱手垂头:“小弟回屋了。”

“等等。”苏鸢叫住苏衍。

她看着故作大人的苏衍,上前揉了揉他脑袋轻笑:“丁姨娘可还好?哥哥与堂兄们都限制出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衍向一旁的草棚瞧了眼,然后望向苏鸢低落摇头。

苏家是个大家庭,就算抄家未牵连旁支,也有许多家庭一夜蒙难。

二房是祖父苏丙叡嫡孙,自然也算在内,别说嫡孙,就是好多叔公、庶出,他们只要在朝为官的都被抄了家。

万幸苏家的罪名只是科举舞弊,又有同僚从中周旋,最后落个被抄家流放、不能入仕的罪过。

只是不能入仕,对于这种书香门第无疑是最大的惩罚。

所以年事已高的祖父悲愤之下、抑郁而终,还有本就身体不好的四叔公、小堂妹堂弟,也在抄家至流放途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苏鸢对这个苏家没感情,可是她却很感激洪氏力排众议救活自己。

她上辈子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就亲情淡薄,小时候没感受到什么亲情,长大了还被原生家庭吸血,早早出入了社会最后却加班疲劳过度没有注意过往的车辆。

现在的家庭虽然破洞百出,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苏鸢有信心在这穷苦的悍州活出来。

如今这个爹爹出生好,性子却纨绔只知吃喝玩乐,不过苏鸢这些日子看出来,对方本性不坏。

虽然他没有主见,没有担当,可在自己看来就是耳根子软,正好可以试试心里那个计划。

苏鸢左右看了看,拉着苏衍袖袍往旁边移动。

等没什么人的时候,苏鸢对着疑惑的苏衍低声道:“小弟,我记得咱们刚到悍州,城里有人来给咱家送粮食布帛对不对?”

苏衍点了点头,还是一脸不解看向苏鸢:“爷爷他们不会收的,你不知道吗?那人是祖父蒙羞的弟子,早已断绝师徒关系。”

当时对方拉着物资来慰问时,自己身体还没好全,细枝末节也是这几日才打探出来。

苏鸢跟苏衍确定好,双手扶着苏衍稚嫩肩膀认真道:“小衍,祖母快不行了,你去过悍州城,敢不敢随二姐去对方府邸求助?”

第2章 打秋风

苏衍双眸瞪大不可置信看向苏鸢。

他挣开苏鸢的双手,侧身不停摇头:“不可以,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鸢就不理解了,人都快病死饿死,还死要面子。

她知道读书人清高迂腐,没想到这么迂腐。

苏衍回头看向苏鸢古板道:“郑家阿谀奉承,唯利是图,我们绝对不能去求这种人,而且。”

他看到苏鸢的眼神抿唇倔强道:“而且我们二房在苏家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做这种蝇营狗苟简直妄为人子......”

“比起活着,尊严和脸面真的这么重要吗!”苏鸢厉声打断长篇大论的苏衍。

她看着偏头固执的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道:“我会劝父亲同意,二姐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们权当是我贪生怕死吧。”

二房的家主有一个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名唤时咏。

但他的为人跟这个名字一点都不衬,在原主的回忆里与自己最近的了解重,这个爹就是个娇养的公子爷,除了挥斥家产,一无是处。

苏衍看着离开的苏鸢,故作成熟的小脸才流露出同龄人的彷徨与不安,他连忙跑回亲娘的木棚。

苏时咏妾室不少,最后跟着的也只有为他诞下男丁的丁姨娘。

苏鸢走远了还能听到后方娇憨的“娘”声,与柔声细语的关切。

等到炊烟渐消,天边的橘光也完全消失,昏暗下来的大地上,远方出现一群朦胧的身影。

苏鸢一见,知晓是下地开荒的人回来了,忙积极迎上去。

大哥苏崧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如今还是扛着锄头闷声脸朝黄土。

大姐苏萝被洪氏按照主母培养,如今也咬牙下地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苏鸢见她头上的灰蓝头巾已经变色,再看向她纤细白嫩的手。

她有些心疼眼前还不到十六的姑娘。

本来,她今年该出嫁的。

“阿鸢,娘身体如何?祖母呢?祖母可还好?”疲劳的大哥大姐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候别人。

苏鸢见两人净手洗漱才罢,只能实话实说道:“祖母怕是不好。”

她回头望了眼属于自家的木棚低声道:“娘现在看不出来,但她到了悍州之后就病倒了,如今丝毫不见好转,我有t些担心......”

苏萝把身上收拾干净,温柔拉过苏鸢的手柔声安抚:“有哥哥姐姐在,祖母和娘肯定没事的。”

苏鸢看了沉默的大哥一眼,因为大哥有过功名,现如今他还不能出这个全是流放人的镇子。

她没有向两人提及刚才自己的想法,而是一边看着灶膛柴火一边闷闷点头。

按照苏鸢这些日子对大哥大姐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去求助郑家。

苏崧两人洗漱完忍着饥饿先去大棚看望病重的长辈,问候完两人才带着茫然无措的父亲返家。

大房比二房好过,现在也没法留他们用饭。

说到底,现在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都是捏紧了自家米缸过活,更别说大房本来就一直看不上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