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进来?给小公主盖被子的嬷嬷一见小公主眼下青黑,一动不动望着天,吃了一惊。

“殿下是一夜未睡?”

整个曦和宫只有孙嬷嬷敢在这个时?辰进来?,小公主有起床气,吵醒了要好一阵闹腾,但孙嬷嬷是小公主的乳娘,从小伺候在小公主身边,孙嬷嬷于小公主而?言,除了奴仆多?了一份对母亲的敬畏。

乌禾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撒娇,“睡不着。”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若殿下愿意,可与老奴说说。”她很少见到小公主烦忧的样子,从来?都是无忧无虑,除了上次生辰宴罗金椛一闹腾,她担忧问,“殿下可还?是为那日生辰宴的事,依老奴讲,血缘什么的都已不重要了,王上和王后是早早知晓,待殿下宠爱如常,再者?王上那道指令也就是告诉全南诏无论血缘真?假,公主尊荣如常,我们曦和宫的奴才平日里不少受殿下恩惠,都是忠诚的奴才,那些流言蜚语任坊间说去,我们待公主是实打实的尊敬,从前?怎样,现在也怎么样。”

“嬷嬷,我不是因为这个而?烦恼,你不必担心。”

孙嬷嬷点了点头,既不是这个,她也想不出别的,小公主或许是长大了,有了什么烦心事,小公主的神色看着不是很想告诉她,她不好多?问,于是欠了欠身准备告退。

“嬷嬷。”乌禾喊住嬷嬷,她是不知道如何与人?说,半晌,她缓缓开口。

“假如我必须去接近一个讨厌还?害怕的人?,不得不接近他?,没?有后退的余地,甚至这一辈子,都要跟他?绑在一起,我到底该怎么办。”

嬷嬷听了大惊失色,“殿下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吗?”

“没?有,是我前?几?日看了本话本子,百思不得其解。”小公主解释道。

“原是如此。”孙嬷嬷这才安下心来?,沉思许久,慈祥一笑:“若此生都要绑在一起,无辗转余地,不妨试着不怕他?,接受他?,喜欢他?,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放下芥蒂。”

“我知道了,嬷嬷。”乌禾笑了笑。

孙嬷嬷抬眼瞧小公主神色,见她脸色好转,“那奴先告退了,殿下好生歇息。”

寝殿又归寂静,乌禾嘴角笑意冷却,望着天边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她不会喜欢檀玉,就像檀玉不会喜欢她。

一抹红日从群山间升起,乌禾伸手触碰早间第一束射进曦和宫的阳光。

不过,她倒是不怕檀玉了。

*

花苑池子里的莲花全部凋零,昂首着莲蓬,稀疏立在摇曳的莲叶间,一阵徐徐微风送来?若有似无的淡淡莲子香,乌禾趴在栏杆上发呆,一旁的侍女正在给她剥莲子。

“公主殿下,萧公子来?了。”

乌禾问,“他?来?做什么。”

“道是王上派萧公子前?来?复诊心火之症,萧公子去了曦和宫见不到殿下,便来?了花苑。”

心火之症,乌禾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哪来?的心火之症,分明是两不离发作。

可既然是父王派来?的,她前?几?日惹父王生气,好在父王还?挂念着她,她不想驳了父王的好意。

“让他?过来?吧。”

萧怀景走进凉亭,一袭白衣如雪,风姿秀逸,气质如山鹤,恍若谪仙降世,他?恭敬俯身作揖,朝小公主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

乌禾倚了倚身子,撩起云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萧怀景毕恭毕敬跪在她身前?,拂了张帕子在她手腕。

上次也是如此,乌禾笑了笑,“你们中原的女子诊脉时?都喜欢在手腕放张帕子吗?”

他?答:“回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乌禾抽掉帕子,“我们南诏没?这么多?规矩,况且,隔着帕子能诊出什么。”

萧怀景医术高明,隔着帕子自然也不碍事,可小公主已经把帕子揉作一团扔到一旁,他?也任由她去了。

他?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乌禾抵额闭眸,半晌,萧怀景问:“公主近日可是有烦心事。”

乌禾睁开眸,“你怎么知道。”

萧怀景答:“公主经脉弦急,惊悸不安,公主近日可有失眠多?梦之况?”

“是有。”她要么烦得睡不着,要么睡着了梦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蛊虫,和檀玉那张阴森森的脸。

萧怀景执笔蘸墨慢条斯理写下药方,“在下可以为公主开些药养神,只是这心病终究还?得心药医。”

乌禾望着他?的字,梨花纹宣纸上笔墨工整,精致优雅,可谓是字如其人?,真?好看。

如果是萧怀景就好了,她情愿控蛊之人?是萧怀景,至少她可以把他?留在她的身边,不管以何种办法。

至少,她对他?还?是有几?分悸动的。

“萧公子,知道两不离吗?”

萧怀景边写边答:“曾在济世门?藏书阁的古籍上见过,南诏有一情蛊,亦叫两不离,蛊分子母,将子蛊下在心爱之人?身上,自己?吃下母虫,可使身中子蛊之人?爱上身有母蛊之人?,但那不过是障眼法,蛊虫并不能改变人?的心意,只会用痛苦操控人?的肉.体,至此不离。”

“倘若我将子蛊下在萧公子身上呢。”

乌禾抬眉静静地望着他?执笔的样子,他?握着笔顿了一下,似是惊讶她会这么直白说,片刻他?笔墨落下,云淡风轻道。

“那在下便只能留在南诏王宫。”

他?收笔放下袖子抬眸,温润如玉的眼对上乌禾的视线,眼底蓄着阳春酥雪的笑意。

“或者?,公主愿意随在下回中原吗?”

他?以为她在开玩笑,耐心温柔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