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乌禾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小公主本来很讨厌萧怀景,可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虽然还是很讨厌,但没有那么?想报复他。

“萧怀景,你救过我一命,纵然我记恨你,但我不会报复你。”

她?看向蓬头垢面的萧怀景,“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像是天神降临,怦然心动过后?,再?次被你吸引的是,你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和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你的眼睛很干净,所有靠近我的男人无非是喜欢我的美貌,贪恋我的权势,但你不一样,你那么?高风亮节,一尘不染,对?我不为所动,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你的眼睛依旧那么?干净,干净得连一点情欲都没有,我开始追逐你眼底的情欲,我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喜欢人也是。”

乌禾盯着他的眼睛,“后?来我发现原来你的眼睛太深了,藏着我看不清的东西,原来你跟别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萧怀景捏着碗的手指紧了紧,眼底划过一抹歉意。

乌禾勾起唇角,“我方才?说我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所以还请萧公子认真地回答我,不要骗我,你喜欢我吗?”

萧怀景顿了顿,咽下年糕,望着眼前的少?女。

“说来惭愧,其实一开始,在下觉得公主与中原的王公贵族无异,骄纵蛮横,若非说一个优点,有点可爱,但并不是一个值得欣赏的人。”

乌禾一笑,“你这?么?说,我更讨厌你了。”

萧怀景低头,轻轻扬起唇角,“公主可曾记得那日施粥流民,阳光下,公主和孩童们嬉笑,像荒漠里盛开的一朵花,带着希望,我那时候觉得,公主非常可爱。”

“后?来,在囹圄山,我承认我是带着目的接近公主,我以为会有些麻烦,没料到公主也喜欢我,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天蒙蒙亮的时候,鬼使神差,我走到街上,寻了好久,捡起破碎的琉璃,把铃铛重?新拼凑出。”

“第一次,公主问我对?你的心意,我也不知?道?,后?来抱住公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脏跳得比平常快。”

微弱的火光里,萧怀景抬起头,他的下巴瘦得很尖,面颊凹陷下去。

他转头,看向乌禾,她?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看到一丝情动。

“这?一次,公主问我,是否喜欢你,我可以清晰地回答公主,喜欢。”

乌禾盯着他良久,得到了等待许久的答案,点了点头,“嗯。”

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萧怀景一笑:“可公主,好像已经不喜欢在下了吧。”

乌禾道?:“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你,或许是喜欢变了味,变成了一种为达目的的执念,或许是在囹圄山,又或许是在施浪城,或许更久。”

萧怀景点头,纵然他上脏兮兮的,但恍惚中,乌禾仿佛看到了从?前清风明月,玉树临风的萧公子,他笑意温和,眉眼弯起。

“公主现在喜欢的人,是檀玉吗?”

炭啪嗒掉在地上,卷着跳跃的火焰,火光浓烈地扑闪在乌禾的脸颊。

乌禾的手一点点蜷紧,她?张了张唇。

“我不知?道?。”

出了地牢,外面的云兜着积压的雪,坠得更沉,恍若天都要塌下来。

回到屋子,琥珀递上来一封信,疑惑道?:“外面有个小厮,说叫我把这?封信递给姑娘。”

“给我的?”

乌禾接过信,拆开来看,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心猛然一跳,眼泪啪嗒掉下来,砸在信上末尾平安二字,笔墨渲染开成花。

阖上信时,依旧久久不能平复。

琥珀惊讶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乌禾摆手,“我没事,你先退下吧,我乏了,想睡一觉。”

琥珀阖上门,四周静寂无声,乌禾抱着信,趴在床上,失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不知?不觉睡过去。

她?做了好多梦,梦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屋内炭火烘得人脸颊发烫,好闷。

她?打开门,寒冷的风夹着雪吹在脸颊上,瞬间?发丝沾上几粒雪。

外面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朱红的灯笼上覆着层薄雪,在风中摇曳,雪滑了下去,又落下一层雪。

漫无天际的白雪里,她?看见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在盛开雪梨的枯树下,静静地望着她?。

乌禾走过去,布袜踩在松软的雪上,如踩着鹅毛,雪落在她?的肩头,她?感?受不到冷。

呼出的气息如雾,弥漫开来,夹杂着雪,遮挡视线,朦胧中,她?看见眼前的人也向她?走来。

乌禾顿了片刻,提起裙摆,跑过去,朱红的裙摆在雪色里格外显眼,如一朵曼陀罗花,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呼啸的风声划过耳畔,一重?又一重?。

她?加快步伐,飞奔过去。

少?年猝不及防,察觉到她?要抱他,伸出手臂,拥住她?。

倏地,她?撞入一片温暖的怀抱,她?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地搂着。

檀玉的手搭在她?的背上,用大氅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

乌禾的脸颊贴在檀玉的胸脯,轻轻喘气,“檀玉,我今天去看望萧怀景了。”

檀玉颔首,“我知?道?。”

乌禾问:“你吃醋了?”

“有点。”

大氅黑色的绒毛上沾着雪,檀玉的头顶也沾着层厚雪,他站在她?的院子里,望着她?的寝屋好久。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