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门敞着,林鸢羽绒服外套搭在臂弯, 往里走。
院子?里青石小砖铺就, 零散地?摆了几副茶褐色木桌椅,一株未到?花期的木棉格外惹眼,支阔地?越过斜瓦檐顶, 疏淡树影映落到?每个犄角。
她订的时候,客服机器人提示,如果行李多或是找不到?这里,可以联系店家接送,林鸢没什么东西,就直接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里位置还有?些偏,人也见不到?两个。怪不得?这么清静。
林鸢茫然然地?穿过院子?,终于听到?点动静。像液体在金属里摇晃的声音,又不轻不重?磕到?了木桌上。
终于是见到?了活人。
长吧台后面,一道瘦削但?肩背挺阔的高挑背影,罩了件宽宽松松的
春鈤
长袖黑卫衣,正抄着兜微仰头,看着整面酒墙沉思。唇边一截细长的,没点燃的烟尾若隐若现。
仿佛一位正在挑选颜料的忧郁油画大师。
院子?里零星鸟鸣啾啾,艺术家明显是没有?听见她进来?的动静。
林鸢眨巴了下眼,看了眼吧台上调了一半的酒,也不是很想打断他的艺术创作,但?还是开了口问:“你好,请问住宿登记是在哪里?”
那道瘦高的身?影,似乎在听见她的声音时有?一瞬停顿。明明他本?来?就停在那里没有?动。
林鸢也没在意,只以为他找配酒找得?专心,被吓了一跳。于是又说:“我?在跳蚁上订的。”
艺术家接着沉默了几秒,终于慢腾腾地?转过身?。
噢,他叼的不是烟,是棒棒糖的纸棍。林鸢似乎还闻到?了空气里,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儿。
他也不是艺术家。
他居然是那位,“以德服人”的顾老师。
现在社会?大哥的就业范围,已?经这么广泛了吗?放个寒假,还要跨省打工?
有?这样吃苦耐劳的精神?,他们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林鸢不知道顾老师有?没有?认出她,他只是撩了她一眼,薄唇勾了勾,笑得?毫无异样,很客气的,对待客人的态度:“是早上订的那位吗?林鸢?”
只是念她名字时,“林”字有?些不易察觉的延音,片刻停顿,接着才是带上上扬疑问的,简短的“鸢”字。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对方显然不想叙旧,可能是怕她打着“熟人”的名义要求房费打折?
林鸢唇角微翘,也只当没见过,自然道:“对。”
“行。”他没再去管他调了一半的艺术品,低头,拿出嘴里的纸棍,扔进脚边垃圾桶,抬头对她笑了笑,“跟我?来?吧。”
狭长上扬的凌厉凤眼,眼尾微弯,露出浅浅的两道卧蚕,和左颊明显的酒窝。
林鸢挂上客套的眯眯笑,点点头,跟着他穿过餐吧区,进了另一道开放式的木门,经过一道檐廊。
檐廊旁边也是处小院,绿植那头是一楼的客房。有?的门大敞,可以看见房间里延伸出去,直通那片淡水湖。
来?到?接待区,长台上摆了两台电脑,他站到?接待台后面,微俯身?低着头,一手敲着键盘,一手搭着桌沿儿。手指很长,骨节有?些明显,对她说:“林小姐,麻烦身?份证。”
林鸢将一早准备好的身?份证递过去,他拿过扫了眼,微挑了一瞬眉。
“您的电话号码是139……”他报起一串数字,“在跳蚁上预留的这个吗?”
“对,没错。”林鸢点头。
“好。”他颇专业地?走着住宿登记的流程,核对妥当,将身?份证和房卡一起交给她,扬起职业微笑,“您的房卡和身?份证请收好,后续有?什么需要随时来?前台找我?们,或者加一下管家微.信,给我?们留言。”他说着微抬手,示意了下接待台上还放着个二.维.码立牌。
林鸢看了眼,说了声“好的”,却没有?去扫。
“需要帮您拿行李吗?”对方也没强求,又问。大概是有些客人会把行李先扔门口。
“谢谢,不用了。”林鸢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说,“我?就这点东西。”
顾淮一顿,微笑:“好的。那祝您入住愉快。”
“好,谢谢。”林鸢点点头,拿上房卡和身份证揣进兜里,转过身?。
他刚刚不着痕迹地?扫了两回她眼睛。或许更多。
机场洗手间,她照过镜子?,上下眼睑都有?些肿,眼底血丝明显。很容易看出,是哭过一场的样子?。
林鸢倒也没觉得?丢人,只是莫名有?些好笑。
怎么好像自己每次出糗,都能遇上这个人。跑这么远,都能精准对接。
也难得?这位跨省打工人顾老师见多识广,没有?表现出任何大惊小怪的模样。
进了客房,林鸢放下外套和背包进沙发,看着那片从窗子?里望出去,就能看见的寥廓淡水湖,长长吁了口气。
踏出窗子?边的小木门,是个二楼的两三平米见方的小阳台,表面竹木的结构,放了两张小藤椅,很是自然惬意。
林鸢好像有?点儿理解小说里女主失恋,要去马尔代?夫水屋无边泳池喝着香槟哭一哭了。
那么点儿眼泪掉进这么宽广的水域,的确仿佛什么事儿,都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起来?。
林鸢撑着阳台,眯着眼睛身?体前倾,感?受絮风刮起水汽,翘了翘唇角。
没看见阳台下面,她眼中的跨省打工人,下意识地?微抬了下胳膊。又在看见她离开阳台后,有?些好笑地?低头轻哂了声。
林鸢关好门窗,进了客房,洗了把热水澡,竟然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