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叩击窗户的声音, 尤卢撒本以为是哥莱瓦玩耍回来了,上前把窗拉了开。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 是一只乌鸦。
它的脚上绑着一只信筒,尤卢撒拧了拧眉,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乌鸦带来的信件以熟悉的轻慢语调对他问好,约他在贝尔迪诺港口的郊外见面,整封信没有一句询问,就像笃定了他一定会同意。
尤卢撒咬了咬牙,五指猛然收紧,信纸在他掌心发出尖叫。
“希尔戈……”
当伊斯维尔回来的时候,尤卢撒正把擦好的匕首收进腰间的皮带。
“怎么了?”伊斯维尔奇道,“要出门吗?”
“去一趟贝尔迪诺,”尤卢撒道,上前在伊斯维尔面颊上亲了一下,“你今晚早点休息。”
伊斯维尔觉得尤卢撒的状态很奇怪,直觉其中有什么更深的缘由,拧眉道:“我陪你去。”
“你去做什么?”尤卢撒不由得笑了,“明天你还得早起参加葬礼不是?别担心,我会赶回来的。回来给你带点心。”
伊斯维尔目送他离去,连哥莱瓦都没带着,心里仍不免担忧。
思索片刻,他还是在桌边坐下,抽出一张信纸写了起来。
现在的雾兰与贝尔迪诺之间有快船直达,几个小时便能抵达邻国的港口,尤卢撒乘船来到了贝尔迪诺,抵达约定的地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一路向西走出港口,高低不平的建筑逐渐稀疏,他走进一片平原,群山的剪影横卧在地平线那端,一轮残阳斜挂天边,犹如一场横贯天地之间的落幕。
在夕阳洒下的一片橘黄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对方一头银发,身量修长,却没把那条花臂露出来,她穿得很严实,像去奔赴葬礼。
一看见尤卢撒,希尔戈便笑了:“看来你的发情期平安度过了。”
尤卢撒没回话,光是紧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希尔戈到底是不是曼克拉的族长,捷琳之死到底是否出自她之手,他这一路下来,究竟还有哪些事不是出自于对方的计划。
只是那些问题在喉间打转,尤卢撒却忽然觉得并没有意义。
希尔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沉默了太久,希尔戈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你可别哭鼻子啊。要哭也回去再哭,我可不会像伊斯维尔和捷琳那样哄你。”
尤卢撒没有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瞪她,青年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傍晚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他问,“我以为你是我母亲的朋友。”
希尔戈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朋友?不对啊,尤卢撒……她是我的臣民。更何况,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你的母亲。”
“……血缘意义上,”尤卢撒下意识补充,当他开始思考希尔戈的前一句话时,细而长的眉毛拧了起来,他似有所悟,喃喃,“你到底是谁?”
眼前倏然一暗,尤卢撒下意识拔刀格挡,女人的面孔近在咫尺,面上却不见了一如既往的笑意。
“尤卢撒,”她轻声道,“我赋予你权利在今晚杀了我。”
尤卢撒瞳孔一缩,当即闪身后跳,与希尔戈拉开了距离。
希尔戈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刀,投向尤卢撒的目光满是戏谑:“你还真是和伊斯维尔待久了,连杀母仇人都下不了手。你不恨我吗?好吧,尤卢撒,让我再告诉你你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我杀的。
“当时你母亲正在生产,那个男人守在产房前,像条再忠诚不过的狗。很招人烦,不是吗?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一个死在你出生那天,另一个死在你离开雾兰之前。
“尤卢撒啊他们是那样爱你。你现在却连为他们报仇都……”
“闭嘴!”青年的怒吼打断了她的话,希尔戈依他的意住了口,嘴角微微上扬。
下一秒尤卢撒便冲了上来,两柄刀刃碰撞出火花,尤卢撒双眼通红,漆黑箭雨发了疯般落下,在女人身上划出深深浅浅的伤。
成片的乌云不知何时沉沉压在了平原之上,苍白的闪电划过天空,草地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倾盆而下,几乎一瞬间便将两人淋得湿透。
“你到底想干什么,希尔戈?”尤卢撒厉声质问,声音被雨模糊,“回答我!”
希尔戈偏头想了想:“因为……生活很无趣吧?”
尤卢撒咬了咬牙,一刀刺在了对方侧腰。
希尔戈似乎完全不打算躲,就像她所说的,她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尤卢撒杀了她,无论过程如何。
而尤卢撒早已气红了眼,他双眼大睁着,任凭雨水如何拍打他的眼球都毫无察觉。
震耳欲聋的雷声笼罩了平原,青年匕首斜刺,穿透希尔戈的肋骨,尖端触及仍在跳动的心脏,大力搅动。
拔出匕首的下一秒,希尔戈胸膛突然爆发出一阵红光,尤卢撒仍沉浸在愤怒中,躲闪不及,便被那一枚被咒语环绕的光球击中,连退数步跪倒下去。
他再抬头时,希尔戈已经跌倒在地,雨水冲走了她胸膛涌出的血,她躺在泥地里,偏头望着尤卢撒,还在微笑。
“尤卢撒,新婚快乐,”她低声道,“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记住这串咒语,它能用你的命……换其他人的。”
“我们会再见面的。以另一种方式。”
女人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尤卢撒双目无神地跪在原地,雨水淌进他的眼眶,冲洗着他的眼球,他觉得视线模糊不清,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吗?
这就是他的复仇吗?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雨还在下,持续冲刷着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