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奈尔森的示意下, 他身后的一人下了马, 跑上前去检查了一遍收割者们的状况, 回来报告道:“他们体内被注入了某种毒素,不至于送命,但怕是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对大脑大概也有损伤。”

奈尔森正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穿得实在不像个收割者,一身华美精致的礼服,像是要去赴宴。

闻言他“哦”了一声, 道:“那就全杀了吧, 我们可没地方给他们养病。”

他冲身后的另一名黑袍人挥挥手, 那人立刻拔剑上前,晚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少了一根手指的手。

奈尔森对下属吩咐了几句什么,对方点头应下,试探道:“需要我为您备一套便捷的衣物吗?”

“你觉得我的打扮不好看, 阿舍尔?”奈尔森挑了挑眉,问。

阿舍尔忙低下头,辩解:“这套衣服很衬您, 但要是在森林里,怕是不大方便。”

奈尔森眯了眯眼,他没有回话, 反而抽出一根丝带,慢条斯理地将紫发随意束起,露出了耳边的魔纹。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阿舍尔的肩,笑道:“你不知道吗,只有死人才会穿得灰扑扑的,因为死神不喜欢热闹的人间。”

阿舍尔莫名觉得胆寒,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奈尔森,却发现对方的眼里全无笑意。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衣着指手画脚的,”奈尔森在阿舍尔肩头轻轻一推,慢吞吞道,“不过,念在你是第一次辅助我行动,我就不追究了。”

阿舍尔打了个哆嗦,忙不迭地应下了。

奈尔森拨了拨肩头的长发,拾起一根树枝,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接着收进了自己的衣袋。

那厢的伊斯维尔一行人在拜隆的引领下穿过一片山林,几人对亚西全无了解,便向拜隆打听。

“亚西是一座村庄……呃,里面的居民有很多都是流民,以及像我这样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主人,但没有重获自由身的奴隶,”拜隆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们依附于亚盖斯生存。有时候会有战士们来我们这儿,不过最近是安全的,不用担心。”

这片区域处于曼克拉与普里迪领地的交界地带,两大家族的边界贯穿了这片山林,周边还有不少小家族的领地,听说附近的领主冲突不断,时常会爆发大大小小的纷争,会出现这样一个村庄也不奇怪。

“迪莫南·普里迪的领地亚盖斯有‘花之都’的美称,”阿塞洛缪道,“也正因如此,两个家族的这段交界线有几十年没有任何变动了。”

这很难得,各个家族为了争夺领土产生的纷争只多不少,迪莫南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把两个大家族之间的冲突压缩在最小范围内。

只是大规模纷争没有,小规模的总是有些的,这个亚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尤卢撒听过亚盖斯的美名,不过什么花之都草之都,对他来说都一样,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跟着我们,是打算做什么?”尤卢撒问,他可不像伊斯维尔那样礼貌,“我们可没有直接对付‘收割者’的打算。”

阿塞洛缪顿了顿,苦笑一下,道:“我之后找机会告诉你,行吗?”

尤卢撒耸了耸肩,示意他随意:“你最好别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把我们牵扯进去。”

“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前面的伊斯维尔听见了尤卢撒的这句话,奇道。

“没什么,”尤卢撒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看路,别摔了。”

将近凌晨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掩映在树林中的村落。

说是村落或许不大准确,因为它破败而杂乱,第一眼望过去,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垃圾场。

亚西的街道脏乱而拥挤,街头巷尾堆满了垃圾,虽然天还没有亮,但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人,见到几人牵着马进来,惊讶的有之,嫌恶的亦有之,不少人纷纷避之不及,但也有人凑上前来,热情地问他们要不要帮忙。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约莫二十出头,凑到伊斯维尔身边搓着手笑道:“几位大人是第一次来亚西吧?哟,您找了谁领路,拜隆?嗨,这小子嘴笨,要说领路,全亚西没人比我更擅长的啦。”

“不必了,我们不过是路经此处,很快离开。”伊斯维尔温和地婉拒。

那小伙子似乎不知拒绝为何物,闻言抓住伊斯维尔,还想再劝,一只手便扼住了他的小臂。

“我们说,不需要,”尤卢撒冷冷道,“魔族语听不懂的话,要不要我再用别的语言和你说一次?”

他状似无意间捏了捏拳头,黑色长尾在身后缓缓摇晃,是进攻的前兆。

那人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松了手,讪讪地退了下去。

拜隆有些尴尬地笑笑,道:“我们这儿很少有大人物过来……啊,那儿是我的家,我去取了工具就来。”

他把几人领到门口,似乎想请几人进去坐坐,踌躇再三还是没有开口,僵硬地笑着挤进了门。

“等等。”尤卢撒喊住他,上前将一个手掌大小的袋子放在了拜隆手中。

拜隆打开那袋子一看,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它丢出去:“不不,大人,我不能收!”

“让你拿你就拿着,”尤卢撒拍了拍拜隆的肩,低声道,“别让别人知道。”

拜隆咽了口唾沫,有些恍惚地进了门。

“你给了他什么?”伊斯维尔问。

“钱,”尤卢撒耸了耸肩,“也算是他帮我们领路的报酬吧。”

几人等在门外,尤卢撒双手插在衣兜里,边打量着周围。

阿塞洛缪低声道:“没想到花之都的后山竟是这样一座……”

贫民窟。他把最后这个词咽了回去,除了这个,他竟想不到别的词更适合形容这里。

伊斯维尔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安静地注视着一条条无序的街道、破败的房屋以及光脚的人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儿在他身边发出一声嘶鸣,伊斯维尔回过头去,却见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马边,好奇地拿手指去戳它的后腿。

伊斯维尔上前挡在孩子面前,让他离马儿远些:“请别碰马的后腿,要是被踢中,会受伤的。”

“这是马吗?”那孩子咬着手指,有些惊讶,“我还没见过马呢。”

他隔空用指尖描摹马儿的轮廓,眼里是亮晶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