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长?,温幸妤的踪迹愈发难查。
年?关前,他总算找到点蛛丝马迹,确定?温幸妤离开前住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别院。这院子?在?嵩阳书院山长?许仲儒名下。
隔日皇城司意外拦截了一只信鸽,上面的信无名无姓,字迹也是最常用的楷书,写?着对?陈家?谷一役失败的忧虑,以及询问后续安排。
皇城司的人将鸽子?放走,暗中跟随,最后是许仲儒收了信。后面跟随鸽子?找寄信之人,却发现是个大字不识的船工。
祝无执当?然知道这是尘烟障目,寄信之人是故意让许仲儒暴露。
他可以肯定?这些都沈为开的手笔。只是尚且不清对?方?为何要?联手许仲儒刺杀他,而后又背叛自己的老师。
派人查沈为开过往期间,祝无执没耐心耗下去,命人直接把许仲儒下了大狱,又命人对?先帝陵寝动了手脚,以修缮“皇陵”不利,先帝降罪为由,把沈为开连贬三级,而后又命酷吏“找”到沈为开贪污的罪证,直接下狱。
当?日夜里,他就去大牢中见了沈为开。
汴京的冬日很冷,牢房里更?是阴寒刺骨,四处都飘散着腥臭味和血腥气。
祝无执一身绛紫官袍坐在?圈椅上,神色漠然地?看着刑架上浑身伤痕的男人。
“温莺在?哪?”
沈为开吐出一口血沫,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咧嘴一笑:“我不知道。”
祝无执微微抬手,旁边的狱卒鞭子?沾了盐水,狠狠抽去几鞭。
沈为开闷哼一声,嘴角还挂着笑。
祝无执又道:“帮她逃跑落得如此下场,不后悔吗?”
沈为开喘息着,因为疼痛,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会?后悔呢?”
“或许你会?好奇我为什么帮她…因为她是我的恩人,我比你懂她,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同我青梅竹马,与?我才是天作?之合。”
前言不搭后语,字字句句都想激怒祝无执。
祝无执轻嗤一声:“大言不惭。”
“就凭你,一个做过五年?娈童的…腌臜货。”
沈为开的过去藏得很好,可这不代表查不到。
祝无执的人不过稍花了些工夫,就查到了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譬如沈为开母亲于六年?前,也就他参加秋闱的前两年?,生病去世,而他母亲做厨娘的那户人家?,在?其秋闱的前一年?,好巧不巧被一场大火烧死,连同所有仆从,死了个干净,什么都不剩。
譬如沈为开过去是那家?少爷的书童,十一岁中秀才,不久却传言其因家?境贫寒放弃念书。他销声匿迹多年?,直到十七岁参加秋闱中取得第二,方?崭露头角。
祝无执的属下,找到当?年?在?富户中做过嬷嬷,因冒犯主子?被打出府的老人,得知沈为开当?年?很受那纨绔子?弟宠爱,日日带在?身边,同榻而眠。
虽然证据不充分,无法确定?是沈为开放火灭门,但?也能从这只言片语推断出他遭遇过什么,又做了哪些事。
沈为开瞳孔骤缩,脸上依旧挂着笑,显得有些扭曲:“摄政王泼脏水的本事不错。”
祝无执扫了对?方?一眼,神色轻蔑。他站起身,朝狱卒吩咐:“把他右手废了。”
说罢,踏过地?上的血污,头也不回的出了牢狱。
沈为开被挑断了右手筋脉,像死狗一样躺在?冰冷脏污的地?上。他躺了好一会?,用左手撑着身体,缓缓爬起来,靠坐到墙角。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右手,神情冷漠。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一个个拉入泥尘,踩到脚底。
哪怕丧命,也在?所不惜。
*
潮州的冬天也不太冷,雨水比春天少些,有时候晴天多了甚至会?觉得干燥。
除夕当?天,覃娘子?早早把绣坊门关了,三人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
覃娘子?是沧州人,温幸妤告知她们自己祖籍是京兆府的,三人都是北方?人,故而除了做本地?的糯米饵,竹筒饭,腊味合蒸外,还专门做了馎饦、七宝素羹等。
晚上的时候,三人围炉烤火,用过饭后,覃娘子?提来了两坛酒,巧娘温好酒后笑眯眯给?温幸妤倒了一碗:“这是我娘去年?秋天埋的黄酒,今儿除夕,正好开来饮。”
俗话说秋日酿黄酒埋地?,除夕挖出称“岁酒”,饮之祈寿。
温幸妤道了谢,三人一面说笑,一面饮酒。
窗外起了风,门窗被吹地?呜呜响,空中一颗星星也看不到,漆黑一片。
温幸妤忽然就有些恍惚。
从离开汴京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了,当?初的一切好似一场梦,现在?安稳自由的日子?,才是她心之所向。
覃娘子?顺着温幸妤的视线看过去,忽然叹息道:“自从随夫嫁来此地?,已经三十年?未回过沧州。”
“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家?乡变成了何种?模样。”
巧娘是在?潮州出生的,没有出过岭南。她年?幼时也询问过娘沧州什么样,往日爽利的女子?会?红了眼睛,哽咽着跟她讲一些。
巧娘不想让母亲难过,故而再也不敢问。
温幸妤回过神来,仰头喝下碗中略微浑浊的酒液,安慰道:“我没去过沧州,但?来潮州的路上,遇见过从那边来的商人,聊过几句。”
“听起来沧州挺好的,越来越富庶。”
覃娘子?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喃喃道:“沧州盐场也很多,也有好几个港口,来往商人络绎不绝,只不过和潮州不一样的是,那里的冬天很冷,会?下很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