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父子各自想着心事,不说话,父子情意却正在彼此心照。
第六十五章
第二日,玉城便带了马金阳到附近最大的医馆,找大夫把把脉、诊断诊断,大夫说了一大篇,大概的意思就是多休息、少房事,又开了一些强肾健体的方子补药。
接着玉城又带着马金阳到了百花荟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告诉白蘅,晚上想带着他爹一起去秦小小那吃顿扬州菜,上次没吃够,不确定小小姐是否接待。
白蘅道:“小小姐早就从良不接客了,只是因为自己跟她是同乡,算是他乡遇故知、相互取暖的一点情意,带我的朋友过去吃顿饭是肯定没问题的,不过要是跟你爹一起仨人的话。。。”
玉城明白他的意思,捶了白蘅一下,“你想啥呢!就是带我爹去吃个饭而已,尝尝地道的扬州菜,享享福,多少钱我出!”
白蘅呵呵一笑,“那肯定没问题的,我一会儿就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晚点儿我带你们一起过去!钱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请!”
玉城带着马金阳出来午饭、逛街、买东西、喝茶,慢悠悠晃到日落时分,共度了大半日最轻松愉悦、最幸福的父慈子孝的时光,便会和了白蘅往小小姐家去。
应是白蘅提前打了招呼,小小姐端庄大方的如同深闺妇人一般,并未露出半点媚态腔调,精心准备了一桌最为地道的扬州小菜:
水晶肴肉、蓑衣黄瓜、糟鸭舌鸭掌、和熏鱼四道冷菜,既展示了扬州菜的味道,也显示了卓尔不凡的刀工。玉城指着那道糟鸭舌赞不绝口,一定要让他爹爹尝尝。
小小姐陪着敬了两杯酒陈年温热的女儿红,又陆续端上了几道热菜: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文思豆腐羹和松鼠鲤鱼。
最厉害的是那豆腐羹,豆腐切丝如发,悬浮于琥珀色高汤中;那松鼠鲤鱼借鉴于松鼠鳜鱼的做法,只是此时买不到鳜鱼,便用那黄河鲤鱼替代,改牡丹花刀,浇头以临潼石榴汁调色,酸甜中带一丝西域风情。
点心也准备了三种,千层油糕、翡翠烧卖和双麻酥饼。
白蘅连连喝彩、大赞地道,频频举杯,亲热地招呼着玉城两父子,俨然如半个主人一般。
马金阳其实吃不太习惯这些看着精致好看,但味道寡淡又泛甜的扬州菜,但要让儿子高兴,就嘴上说着好看、好吃,不能不捧场。听着玉城一会儿问秦小小愿不愿意去他的汤苑里做扬州菜,一会儿又听着白蘅絮叨下个月想要弄个什么花头引夫人们过来,自己也插不上话,就借口要出去小解透透气、醒醒酒。
白蘅喝的神采飞扬、媚眼朦胧的,见马金阳出去,悄悄地跟玉城耳边说:“你爹可比你爷们儿多了,好想一边被他肏一边喊爹。。。”
玉城用手肘怼了一下白蘅:“滚蛋!又发骚!一个三雄还不够你吃的嘛!”
白蘅苦着脸抱怨:“都是你说的,让我管事儿之后要公私分明,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店里的人我就一个都没碰过了,三雄也都没有粘啦!”
玉城瞪了他一眼,“早该如此!”
白蘅又舔着脸悄悄问玉城:“你爹的鸡吧是不是比你的还大?”
玉城嗯了一声,“想鸡吧了就找别人去,不准狐媚子勾引我爹!”
“那要不一会儿散了,先送你爹回去,然后咱俩去玩儿。。。”
玉城瞪了一眼,滚蛋!
说着话,马金阳回来了,秦小小奉上了酒饭后的热茶,随即弹了一曲琵琶,又执牙板唱了一段《板桥道情》,听的白蘅呆住了,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烟花扬州三月,和微风掠过的瘦西湖面,早忘了大鸡郎君的事了。
马金阳虽听不懂她唱的词句,但那吴语的柔润配上扬州小调的悠扬,也能听出几分俏皮、几分温柔,甚至偶尔透出一丝历经世事的淡然。
玉城神往中轻轻地说:“爹,以后等我有钱了,咱们也一起去扬州看看。。。”
不过几日,便有提前约好的福建客商带着洋芋回来了,大概是十斤的样子,玉城细细地问了种植的方法,说是四月内播种下去,快的话八九月就可以收了。
玉城拎着就去找马金阳和兰姨,他们都没见过,也没吃过,更别说种过了。但就是坚信一点,城哥儿的话准没错!
所以第二日,马金阳便带了欢哥儿和洋芋回了乡下的庄子,把这十斤洋芋就当做金种子一样,囫囵个儿地、稀稀疏疏地一一埋在土里,连半亩都不够。每天看每天看,等着出苗,然后分苗,此外也就无需再有什么辛勤、繁琐的耕作了。只需满怀希望,等着收成那一天!
所以,只要洋芋没长成,马金阳便可一直有理由留在乡下庄子里,随时想回再回,没人拘着,权当静养身体了。
第0014章 第十四篇 灵机
第六十六章
这一晃儿,便临近了端午,汤苑的整体建筑施工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而荐福寺那边的修缮也已进入了尾声。终于,通过多方人事,请到了一位天人般的高僧!
那高僧法号灵机,自幼聪慧绝伦,七岁能诵《金刚经》,十二岁通晓梵文、西域诸国语言,十五岁入南京灵谷寺随高僧修习佛法,深得禅宗精髓。不仅精通佛典,更兼通儒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传说他曾在雪夜入定三日,周身不落一片雪花。后因德行高洁,二十岁上就被朝廷敕封为北京护国寺住持,专弘佛法,济世度人。
玉城跟随郡主和冯英姿第一次拜见灵机法师时,便是在五月初一,荐福寺封闭修缮翻新之后,寺院重光开光法会上,特邀了灵机法师开坛讲经,连讲三天。
初一清晨,薄雾未散,荐福寺朱红山门缓缓开启,檀香氤氲,钟声悠远。寺前广场早已挤满闻讯而来的百姓,有挑担的货郎、挎篮的妇人、拄杖的老者,甚至嬉闹的孩童,皆翘首以盼,等待那位传说中的灵机法师。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
“快看!法师出来了!”
只见灵机法师自大雄宝殿缓步而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如画、肤若白玉,双眸清澈如寒潭,额间一点朱砂吉祥痣,衬得面容愈发清俊出尘。身姿挺拔如青松,披一袭素白袈裟,衣袂如云,不染纤尘。顾盼间自有慈悲庄严之相,行走时袈裟飘然。晨光洒落,周身似镀了一层柔和金光,恍若天人临凡。
百姓们一时屏息,随即哗然
“这哪是和尚?分明是菩萨转世!”
“我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这般人物!”
“娘咧,法师比画上的神仙还好看!”
更有年轻女子羞红了脸,低头窃语,却又忍不住抬眼偷瞧。
这第一日,灵机法师讲的便是那最简单、最脍炙人口的《心经》,人人都能背上几句,可在法师口中讲出来,却是深入浅出,生动有趣!
讲到“色不异空”时,法师端起茶碗轻晃,茶盏中碧绿茶汤泛起涟漪,“这茶叶浮沉,如同诸位心中烦恼,看似实在,不过因缘聚散。
而空不异色,便似若没了茶叶,清水也无滋味,所以烦恼即菩提。”
一六旬老妇恍然大悟,拍腿道:“原来佛经是教人莫钻牛角尖呀!”
众人哄笑,法师亦莞尔,继续以日常琐事譬喻:
“无眼耳鼻舌身意”“譬如隔壁王婆骂街,你若不听,便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