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风中飘落的几片秋叶,见证了这场失控、羞耻、却又在猝然交错的唇齿间点燃了无可名状惊涛骇浪的触碰与逃离。这场沉默的逃亡,没有赢家,只留下滚烫的烙印和更深的、无法预测的漩涡。百合子狂奔回自己那寂静华丽的牢笼,背靠着冰冷的纸门滑坐在地,手指死死捂住自己灼烫的嘴唇刚刚那一下莽撞的触碰余温尚在,明日子唇瓣那惊愕下的柔韧微凉的触感鲜明得如同烙铁 ? 那冰冷海蓝眼眸中瞬间翻涌的惊愕与审视像无数钢针刺入她的瞳孔 ? 她为自己的疯狂举动羞愧欲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挣扎,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裂般的恐慌和……一种奇异的、被满足的空茫灼热感。唇是烫的,心是乱的,脑子里只有那个被她突袭吻过的蓝色身影和那张近在咫尺的、惊愕僵硬的脸庞。泪水无声滑落,冲刷不掉唇上那个偷来的、带着惊惶与苦涩的吻痕印记,也冲刷不掉心头那片被冰蓝眼眸占据、从此再也无法安宁的暗沉海疆。
那场绝望而仓惶的亲吻之后,百合子将自己彻底关进了那座名为“主母”的金丝牢笼深处。与明日子相关的任何地方,都成了她自觉避开的禁区。她不再去西翼庭院附近徘徊,不再试图捕捉那些带着异国韵律的声音,甚至刻意绕开仆人可能谈论西翼闲话的回廊。她在恐惧,在逃避那份因失控而揭露的巨大羞耻和更深的渴望对明日子本身的渴望。
然而,囚禁身体的牢笼却关不住思想的野马。越是回避,那个蓝眼睛的女人就越是在她脑海中扎根得密不透风。
无休止的脑海投射: ? 晨起对镜梳妆,镜中自己的唇线轮廓会在某一瞬间扭曲,变成明日子那张因惊愕而微张、唇瓣柔韧微凉的形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嘴唇,那笨拙又滚烫的触感便会瞬间清晰地闪回,带着那份绝望和偷来的悸动,烧得她脸颊发烫。
被声音唤醒的幻象: ? 庭院里远远飘来孩童一声清脆的呼喊“妈妈 ? ”,她的心便会猝然一紧,眼前瞬间浮现出明日子蹲下身、黑发垂落、蓝眸含笑望着孩子的温柔侧影那份专注的、纯粹属于生命本身的暖意,像针一样扎向她内心的空洞。
无形的召唤: ? 当她坐在那无人打扰的菖蒲花圃旁,试图用指尖去感受那份她努力培养出的“自我喜悦”时,脑海中总是不期然地跳出明日子教导她握弓时那只温暖、有力、带着薄茧的手是如何稳定了她颤抖的手臂,如何在那短暂的触碰中点燃她沉寂肢体里那簇微弱的火焰。那股力量感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她甚至开始渴望在练习射箭时留下的、属于自己肌肉真实酸痛的余韵,那感觉远比尾形制造的幻痛更真实、更让她着迷一种属于明日子式力量的余温。
明日子
这个名字、这双眼睛、这个身影,在百合子刻意的回避中,反而像附骨之疽,无所不在地占据着她所有的空想。她被拒绝的恐惧、羞耻的热度、对她力量的向往、对她身体的秘密想象、以及她那平静蓝海下难以测量的深度……所有这一切混合成一种强烈到让她心慌意乱的痴迷与渴望。这感觉比当初对尾形的单向绝望更深刻、更混乱,也更……痛苦。
然而,就在她被明日子的幻影日夜折磨之时,另一座感官的炼狱也从未停歇,以更加凶猛的势态将她拖回现实的冰冷泥潭。
夜晚的折磨:
白昼尚能用紧绷的意志和刻意的回避去麻痹自己,但夜晚当宅邸陷入真正的死寂便成了感官凌迟的刑场。
百合子蜷缩在自己那空旷冰冷的、铺设着华贵寝具的被褥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寂静被无限放大。而就在这寂静深处,某些声音如同从地狱缝隙渗出的粘稠毒液,开始不可抗拒地钻入她的耳膜
起初是模糊的、被厚重墙壁和距离隔绝后变形的声响。
像是……一声短促的惊呼
紧接着是重物抵在纸门上反复摇晃的、规律的“吱呀”声
然后是沉闷的、像是身体被按压在某种硬质表面的摩擦声和撞击感
百合子的身体骤然绷紧 ? 手指深深揪紧了身下的被褥。她告诉自己那是风声,是错觉
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 仿佛就在她隔壁 ? 或者更糟就在她空无一物的头顶上空
明日子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和低泣 ? 时而压抑,时而如同被猛然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尾形那低沉压抑、如同狩猎得逞的大型猛兽在喉间滚动的、带着绝对力量感和情欲满足的喘息和闷哼 ? 那声音仿佛带着湿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耳廓上
更让她绝望的是想象
在那个她刚刚亲吻过的女人身上,在那个让她着迷的身影正承受着什么?
是那双平静如海的蓝眼睛里正被逼出痛苦的泪水?
是那紧致光滑的颈项上正留下深紫的吮痕?
是那线条优美的后背正被强有力地按在冰冷的木板墙上来回摩擦?
是那纤细柔韧的腰肢被男人的大手如同铁箍般掐握着施力,留下青紫的指痕?
是那饱满弹软的臀峰在剧烈的顶撞下失控地颤抖摇摆?
这些画面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声音定位,如同最残忍的慢放酷刑,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 她甚至能“看见”那被汗水和泪湿透、纠缠散落在被单上的乌黑发丝;“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那种混合着汗、泪、体液和被碾碎后的花香淫靡腥气;“听到”那一声声代表结束的、带着沉重尾音的、餍足的男性喘息,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女人虚脱破碎的呜咽
就在此时 ? 仿佛为了印证她最深的恐惧
隔壁的庭院、西翼的方向或者仅仅是风声穿过的回廊极其清晰地传来一声沉重的、属于尾形的、混合着欲望释放后疲惫和绝对占有满足感的低沉叹息 ? 那声音仿佛直接穿透了空间壁垒,轰然炸响在百合子高度敏感的耳膜上
紧接着,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这寂静比声音本身更令人窒息 ? 如同宣判结束的丧钟
百合子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凝固,通体冰凉 ? 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冰冷的被褥里,如同埋入坟墓。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枕上昂贵的绣品。
这不是错觉。这是另一个房间、另一个女人正在或刚刚结束的现实。
她刚刚用唇碰触过、用指尖抚摩过脸颊的那位女性,此刻很可能正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空间里,被她的丈夫那个对她视若无睹的丈夫以最原始、最激烈、最充满占有欲的方式,反复贯穿和征伐。
两个女人。
在同一个屋檐下。
经历着截然相反却同样残酷的命运一个被弃若敝履的冰冷空房,一个被囚禁在滚烫情欲的地狱核心。
而她们命运的交汇点,那个本该是共享温情的丈夫,却成为撕裂百合子灵魂的利刃。
百合子蜷缩在黑暗中,绝望地拥抱着自己冰凉的膝盖。幻痛再次汹涌来袭 ? 手腕处仿佛正被无形的大手死死钳制;脚踝如同真的被冰冷的铁箍圈紧勒出凹痕;最可怕的是她的唇齿间弥漫开一种真实无比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幻觉
那感觉……就像是她刚刚亲吻明日子时太过用力,用牙齿深深啃破了对方的唇瓣 ? 那份偷来的温软触感被血腥味覆盖、幻化成被撕裂嘴唇的触感 ? 强烈的内疚、羞耻、和被拒绝的绝望感交织着对明日子此刻处境的担忧(或者说一种扭曲的嫉妒与怜惜混合体)所有这些情绪如同剧毒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窒息的心脏
她像个破碎的玩偶,沉浸在感官地狱的无边深渊。脑海里是明日子清晰而灼热的影像,耳边是尾形带来的淫靡炼狱回响。她是两个战场之外的无声祭品,被自己的渴望与绝望反复撕扯。明日子既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羞耻深渊,又是她无法挣脱、日夜盘踞心头的唯一光源与欲念之火。尾形的声音则是不断将她拖回冰冷现实的枷锁,提醒她无论灵魂飞向何处,她的身躯与名义都永远困在这名为“花泽夫人”的牢狱之中,隔着一道纸门、一道回廊,无声地倾听着丈夫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宣泄所有热情,同时被那无法靠近的女性身影灼热所有感官。
第0004章 囚鸟的抚慰
自我囚禁的金丝牢笼终究关不住那已沸腾至顶点的复杂洪流。百合子在数日辗转反侧的煎熬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锐痛驱动着她再次走向西翼。不再是试探性的靠近,而是带着某种被烈火灼烧的决意她需要一个决断,一场对峙,哪怕会彻底焚毁那点微弱的希望。
西翼的和室比往日更寂静。连庭院里玩耍的孩童嬉闹声都听不见了,只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百合子拉开障子门,看到的画面让她心头重重一沉。
明日子安静地侧卧在窗下厚软的寝具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羽织被,呼吸似乎比平日更沉缓。午后的光线勾勒出她沉睡的侧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席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微蹙的眉头和紧闭的眼睛下方一抹浓重的青影。那份疲惫并非源于重负,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消耗。
百合子立在门口,胸口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份想要质问、想要寻求某种真相的勇气,在看到明日子如此毫无防备、如此被消耗殆尽的脆弱姿态时,瞬间变成了更强烈、更酸涩的刺痛感。昨夜那些穿透墙壁的破碎声响,那沉重的男性叹息,此刻无比清晰地与眼前沉睡的疲惫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无声地走近,脚步放得很轻,心中那团被压抑的火却在疯狂窜烧。不是为了尾形那个男人早已被她从心底的祭坛上驱逐。这份火,是为了明日子
为了这个曾用平静话语点醒她、用强韧触碰温暖她、让她生出全新渴望的女人
也为了这个此刻却像一只被风暴撕碎的蝶,只能疲惫地栖息在此,承受那无尽风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