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囚宠 百合子明日子 1889 字 3个月前

随即,他几乎是仓促地、含糊不清地塞入了两个音节:

“比如……杉元?”

声音最后落在那两个音节时,尾形绷紧的下颌线猛地抽搐了一下 ? 仿佛提及这个名字本身就沾染了某种剧毒的腐蚀剂 ?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一个极其微小的、试图躲避这个名字带出的、那些深藏在雪地里的血腥、咆哮以及那张至死都印刻着明日子名字的狰狞面孔的细微动作。

他甚至……没有勇气说出那个盘踞在他心底最深、此刻如同毒针般刺着他的可能选项“比如……我?”

这句话像投在冰面上的碎石,瞬间沉没。

明日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晚风从尾形身后的窗缝吹入,拂动了她的鬓发,露出那双如同千年寒冰凝结而成的蓝色眼眸。

她没有移开视线。

甚至没有一丝被那质问震慑的动摇。

她平静地、近乎审视般地看着尾形那双翻涌着不甘、暴怒、嫉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深渊的眼睛。

然后,极其缓慢地。

明日子抬起了手,按在了自己胸腔左侧的位置。

那个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是心脏搏动的地方。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穿透力,直直刺入尾形眼底那片混乱的风暴中心。

“尾形百之助……”

明日子的声音异常清晰、平静,如同淬火的刀锋划破凝滞的夜幕,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伪装的、最终审判般的冷酷锋芒:

“真可怜啊。”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锭,瞬间灼穿了尾形试图维持的冰冷外壳 ? 他幽深的瞳孔骤然放大 ? 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明日子直视着他眼中的震荡,那只按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地向下压了压 ? 仿佛要将那话语化作最残酷的烙印按进自己的血脉深处:

“无论……”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是男人……”

“还是女人……”

那只按在心口的手,随着话语的停顿,如同宣判终局的法官般,指向了尾形的方向

“这里 ? 都装不下你 ? ”

最后六个字

字字如铁

句句如钉

装不下你

尾形百之助只觉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极致羞辱和冰冷真相的狂涛巨浪,猛地拍碎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道防线 ?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 只剩下那句“装不下你 ?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残存的意识里反复撞击、轰鸣

他那张被酒精、愤怒和深层恐惧扭曲的脸彻底凝固 ? 下颌两侧那道因剧烈情绪而持续颤抖的手术缝合线猛地绷紧到极致 ?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巨大的冲击生生扯裂 ? 他高大的身躯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般剧烈摇晃了一下

那双总是深不可测、蕴藏着算计与冷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东西

不是愤怒,不是残忍。

而是一种……

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彻底的……

空无。

(空白)

仿佛明日子那穿透灵魂的宣判,将他剥得一丝不挂,只剩下冰冷坚硬的骨架,而骨架深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书房彻底沉入一片死寂。

明日子的手依旧按在自己心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完成了最后一场无声的献祭。

尾形僵立在窗边,宛如一尊被永恒的诅咒封印在冰窟深处的雕像,只有眼底那片无边无际的空洞,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审判最终的结局。

窗外最后一丝光线彻底隐没。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无声地吞噬了一切。唯有尾形那两只撑在窗台上的手,指关节在昏暗中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如同骨裂般的咯咯轻响,仿佛是他那名为“尾形百之助”的灵魂世界,最终宣告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无音回响。那个被明日子按在胸口的手覆盖的位置,仿佛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祭坛。她的目光没有胜利,只有洞穿真相后的荒凉死寂。尾形体内翻涌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冰寒吞没原来他千番算计,万般纠缠,最终连在她灵魂祭坛上留下一片灰烬的资格都没有。窗台冰凉的触感渗入掌心,将他与那扇他始终无法穿透的心门一同冻结成永恒的囚牢。明日子最后扫过他眼底的空洞,像在确认祭品是否已彻底熄灭生息,随即无声地转身,没入书房无边的黑暗深处。

百合子从佛堂做完晚课出来,准备回自己的院落。心头还萦绕着对西翼明日子近况的忧思那个倔强的灵魂在绝境中透出的疲惫,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动着她的心绪。

就在转角的阴影处,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让她骤然止步。

尾形百之助。

他没有穿军装或和服,仅着熨帖的深色衬衣和同色系长裤,倚靠在转角冰冷的柱子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黑暗中,只有指尖夹着的烟卷闪烁着一点猩红的光芒,像黑暗中一只窥视的眼睛。

百合子的心脏瞬间缩紧 ? 恐惧如同藤蔓攀附上脊椎。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奔涌的声音。她想悄无声息地逃离这片冰冷的领域。

“高岭。”

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穿透寂静的空气。

尾形甚至没有动,只是手指间的烟灰无声地飘落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