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宣了句佛号，“小僧今日要破戒了，让小僧送各位施主一程吧。”

话音未落，络腮胡就举着锈迹斑斑的刀冲了过去，净明早有防备，手举剥皮刀抵挡，夕阳下刀身划出冷光。

在对方惊讶之际，直劈独眼龙的脖颈。匪帮们没料到这小和尚敢动手，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独眼龙反应最快，手中木棍带着风声砸向净明的脑袋。

净明低头避开，刀锋顺势划开了独眼龙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血肉外翻，露出包裹着的血管。

见了血，他连日以来的饥饿和疲惫都消失不见，只有想送他们去见佛祖的决心。

“啊！”独眼龙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后退。其他匪帮成员见状，举着武器围了上来。

净明把石像往怀里一按，就地一滚，避开砍来的刀，同时反手一刀，刺穿了瘦猴的肚子。

瘦猴瞪大了眼睛，嘴里涌出鲜血，倒在地上抽搐。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自保，也是为那些被他们吃掉的孩子，况且这些人活着……也是苦难。

刀锋上的血腥味刺鼻，净明却没像第一次处理猎物时那样反胃。他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睛发红。

他想起张大山教的招式，避开要害，专挑关节和动脉下手。

流民匪帮虽然人多，却大多是饿极了的普通人，没什么章法。

净明在黑风坳练就的身手此刻派上了用场，他身形灵活，在人群中穿梭，刀光起落间，不断有人倒下。

最后，只剩下独眼龙跪在地上，捂着流血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饶……饶命……小师父……”

净明站在他面前，刀上的血滴落在冻土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看着独眼龙恐惧的脸，忽然想起师父说的“慈悲为怀”，可那如此世道，谈何慈悲？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施主还是往生吧。”他轻声说，刀起刀落。

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又冒了出来，照亮了染成了血色的官道。

净明拄着从对方手中抢来的刀，站在尸体中间，胸口剧烈起伏，石像冰凉的石面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像在给他降温。

而那个被抓的小男孩，早在混乱中哭喊着跑没了踪影。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弯腰，开始挖坑。手指被冻土磨出血泡，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一下一下地挖着。

挖好坑，他把尸体一具具拖进去，再用土填上。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坑边，拿出木鱼，敲了起来。

“是小僧不好，那就让小僧送各位最后一程。南无阿弥多婆夜……”

这一次，他念的不再是《往生咒》，而是《地藏经》那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经。他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下地狱，但他希望他们去。

【小和尚……】聆初的意识在石像里轻轻颤抖，直到现在她才醒来。

【你刚才……真的杀人了，你怎么……怎么像变了个人。】她能“感觉”到净明的心跳，一开始快得像擂鼓，后来却是与平常一般无二。

净明念完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把石像裹紧，继续往前走。夜色渐浓，官道上的流民更少了，只有风吹过尸体的呜咽声，像在哭泣。

因为这人间太苦了，苦得风都怕了。他想留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第30章 救人

官道上的霜结得越来越厚，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咬碎了骨头。

净明把最后一块破布缠在脚上，代替磨穿的草鞋，可寒气还是从脚底钻进来，冻得他脚趾发麻。

怀里的石像似乎比往常更凉了些，他解开披风，用体温焐着，指尖触到石面时，忽然愣住了。

不知何时，石像的脸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玉色，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不再是之前那种青灰色的冷硬。

“小花？”他轻声唤道，指尖轻轻抚摸那片玉色，“你……”

【怎么了？】聆初的意识动了动。

【你戳我脸干嘛？】她突然发现，她能“感觉”到净明的动作，他手指尖传来的温度，比记忆里更烫些。

【我怎么突然能感觉到了，净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兴致勃勃问他。

净明没说话，只是把石像抱得更紧了。看来……灵泉的传说，是真的？

这个念头像颗火星，在他心里燎原，他加快了脚步，连脚底的疼痛都忘了。

不知道又走了几天，路上的流民更少了，但景象却更惨。

又走了一日，他来到一个村子，村口的老槐树上，一个村庄的人集体吊死，尸体在风中摇晃，像一串串丑陋的果实；

有被烧焦的房屋，墙根下堆着发黑的尸骸，怀里还抱着更小的骨架。

“官爷……饶命啊……”

前方传来哭喊声，夹杂着狂笑。净明心里一紧，握紧腰间的刀，悄悄绕到路边的土坡后。

只见十几个官兵正把一群流民赶到空地上，用长枪逼着他们互相殴打，谁打得最狠，就给谁半块窝头。

流民们像疯了似的扑向彼此，拳打脚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官兵们则站在一旁，捧着酒坛大笑，时不时捡起石头砸向那些打得不够狠的人。

“快看那个老头！”一个瘦高个官兵指着个白发老汉，“打那个小娃！打啊！不打爷剁了你！”

“呜呜呜……叔公不要打豆芽……豆芽听叔公话……呜呜”

老汉看着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的孩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举起了拳头。孩童的哭声撕心裂肺，却没能阻止拳头落下，只是不断喊着老汉不要打他。

在净明的角度，能清晰看到老汉悄悄掐了掐小孩，心下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