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露惊愕,看着沈为开?含笑的眉眼,感觉从脚底窜起一股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喃喃自语:“怎么会……”
她记得祝无执有次提过,他那些亲卫,大半都是七岁那年,老太君从外面买回来,费尽心力培养成亲卫、暗卫,乃至死士。这些人和他一同长大,听他差遣,护他安危。
第75章 第75章 曾经
室内, 暖炉暗红,茶香与木香交织,一片寂静, 唯有炉火轻微的?声?响和温幸妤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她看着沈为开的?神情, 又细细思索片刻, 大抵可以确定他所言八分?为真。
他说李游是?高家的?人,祝无执又曾告诉她亲卫都?是?老太君送给他的?。她觉得?以祝无执的?眼力, 若李游是?近些年才被收买,不可能?发?觉不了异常。
祝无执没发?现,这只能?说明, 李游从小就作为棋子隐藏在他身边, 行为习惯二十载如一日,故而他没有察觉异常。
如此说来…祝无执的?祖母和外祖父之间, 定然有什么?关联。只是?她不明白,老太君为何要?在自己孙子身边费尽心思安插棋子。
在她记忆里, 老太君救了她的?命,平日里礼佛行善,是?最有慈悲心肠的?人。更不用说当年满国公府,谁不知?老太君嫌弃儿子, 偏疼嫡孙祝无执。
可如今得?知?这消息, 她却?有些怀疑当年的?所见所闻。
温幸妤思索了很久, 左思右想不明白,索性思索起李游推她下水这件事。
回忆着往日发?生的?事, 脑海深处未曾注意过的?记忆细节, 突然慢慢明晰起来。
因为李游一直不是?祝无执的?人,所以前两次逃跑那么?顺利,恐怕都?是?他刻意放纵。
尤其三年前那次逃跑, 她说去相国寺祈福,李游稍加思索便同意了,紧接着沈为开蒙面带人来“劫”她,且顺利脱身。当时她以为是?李游性子直没心眼,现在一想……
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李游这颗棋子被埋得?那样深,不去刺杀祝无执,反而费尽心思,只为几次放她走。这一次甚至不惜暴露,推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下河,只为让沈为开掳走她,着实奇怪。
难不成高家只是?为了拿她威胁祝无执?
她沉默了很久,压下心头的?不安,皱眉道:“你在为高家做事?还?有…前两次我得?以脱身,是?李游故意为之?”
沈为开眨了眨眼,嗓音温煦:“姐姐果?真聪慧,的?确是?李游故意放你走。只不过,我不为任何人做事。”
视线绕过女人充满疑惑戒备的?脸,他莞尔一笑,耐心解答:“虽说此次接你来扬州,的?确有高家人插手,但请姐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至于高家为什么?不让李游直接刺杀祝无执,而是?配合我带你离开,说实话,我并不清楚,只隐约听说…似乎跟他那疯病有些许关系。”
温幸妤一愣。
抓她…跟祝无执的?怪疾有关系?
每个字都?很清晰,但合在一起,却?令她迷茫,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顺。
沈为开垂落浓密的?眼睫,目光在温幸妤隐含担忧的?面容慢慢睃巡过,定格在那双清透的?杏眼:“姐姐不是?一直想逃离他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很担心在乎的?样子。”
青年的?嗓音很轻缓,但莫名让温幸妤觉得?浑身不适,她回过神,皱眉道:“这是?两码事。”
听到现在,她大抵窥见此次广陵王叛乱真相的?一角广陵王恐怕只是?个傀儡,幕后之人,是?传闻中被下了狱的?高家人,祝无执的?外祖父高逊。
高逊以亲情为饵,引祝无执亲自平叛,请君入瓮。
她的?确很想离开祝无执,但现在她被抓,意味着很可能?被沈为开,亦或者高家用来威胁祝无执。
当初岭南侬智叛乱,温幸妤从潮州离开时,见过战争带来的?混乱和残酷。她不敢想,若是?祝无执败了,淮南一带的?战火蔓延至中原,乃至整个王朝,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更何况,祝无执是?对她有情,但她更知?道他有太多要?追求的?东西,从最开始的?权势、皇位,到现在的?收复失地拓展疆域。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在他心里排不到前头。
届时她焉有命在?
沈为开明白温幸妤对他满是?戒备,他也不介意。
他从未真心实意和高家合作,也不会让温幸妤被高家人带走。
从一开始,他所求……不过是?把这潭水搅浑。
雪光透过窗棂漫进室内,在地上?流淌成一片静谧的?微明。
温幸妤望着面前容光明秀的?青年,神情复杂。
记忆里的?沈为开,总是?浑身脏兮兮,拉着她的?衣摆,仰起蜡黄瘦小的?脸,两颗又黑又大的?眼睛望着她,怯怯地喊姐姐。
他出?身不好,母亲是?青楼女子,父亲早亡,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不久后她母亲就二嫁给了村里猎户。他继父对他并不好,常常棍棒加身,母亲娇美柔弱,纵使有心,也护不住他。
村里的?孩童总是?带着天真的?恶意,会手拉手围成一圈,用石头砸他,唱着“阿母为妓,子为倌”之类侮辱人的?曲子。
温幸妤父母良善,她也有一颗赤诚善良的?心。虽然才六七岁,但会帮他打跑劣童,帮他擦眼泪,给他偷偷塞糖吃。
她在想,沈为开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残酷,才能?从胆怯的?孩童,成长为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伪君子。
“沈鱼,过去这些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为什么战时背刺主将,又和叛军合作。
听到熟悉的?称呼,沈为开有一刹怔忡。
女子的?嗓音柔和,隐含担忧怜悯。
青年浓卷眼睫微垂,袖下被挑断手筋的?右手轻颤。
他放下左手,隔着衣料轻轻按住,抬起眼微微一笑:“不为什么?,该做,便做了。”
温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波动他死水一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