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娘和那些镖师,我会请人修书一封,差人快马加鞭送回同州,让他们查清真相前,暂且把?人放了。”
薛见春狐疑地看他,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放下了一半心。
如此?闹一场,他肯出手相助,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明远比起那老贼,品性又稍微好上那么一点?。若是让父子俩成仇,按李明远的手段,说不定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心思百转,她道:“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杀了你。”
说完,她转过身去,悄悄掐了一把?大腿。
李行简绕到她面?前,就?见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女?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鼻尖和眼圈都是红的。
他心一软,鬼使神差的抬手,拇指蹭去她面?颊上的泪水,哄道:“好了,别哭了,我李明远虽称不上正人君子,但?也不屑欺骗姑娘。”
薛见春拍开?他的手,胡乱抹了把?脸,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低声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行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环顾满地狼藉,又抬手看了眼掌心的刀伤,眼底晦暗不明。
当初跟薛见春成婚后,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当时祝无执谋事在即,他抽不出空来调查。
如今正要着手彻查,就?发生了这种事。
薛见春性子直率,不会撒谎。
他爹到底为了求什么?竟不顾他跟春娘的夫妻关系,把?亲家往绝路逼。
水榭外寒风渐起,飞雪簌簌,将?整个汴京,笼在一片素白朦胧中。
*
接风宴的第二日,高月窈便入住旁边的听?竹院。
这些日子,每日晌午后,高月窈都会响枕月院的门,同温幸妤讲扬州风物,以及一些坊间趣事。
到了晚上,祝无执归家后,高月窈会端着亲手做的补汤或者点?心,去主院求见。
祝无执见了一两?次,但?那些东西他一概不入口?。
笑话,外祖父有多厌恶他这个孽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说是送吃的,他都不会让这女?人靠近他半寸。
祝无执让人暗中把?深夜面?见高月窈,“红袖添香”的事透露给温幸妤。
而后温幸妤闹了脾气,几日不跟他说话,又加她跟高月窈相处一般,二人每日见面?跟完成任务一样,知礼而疏远。
祝无执这才算彻底满意,确定温幸妤待他多少有些情意。
除此?之外,李家发生的事,祝无执并未告知温幸妤,也不让薛见春进?府找她。
因?着上次帮温幸妤逃跑的事,祝无执对薛见春没什么好感,故而刻意阻止二人见面?,试图让她们关系慢慢疏远。
日子一晃而过,离年?关还有不到半个月,汴京的天愈发寒冷,晴十日雪一日,草木枯败,唯有松竹依旧青翠。
十二月十八,这日天降大雪,高月窈披着狐裘,照旧晌午一过,叩响了枕月院的门。
婢女?将?她迎去主屋,温幸妤正坐在湘竹榻上看书。
见她来了,搁下书笑道:“外头冷,快喝杯茶暖暖。”
高月窈入座,从怀里拿出本书,推到温幸妤跟前:“这是上次说的《寰宇记》的第一卷,你且先?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温幸妤大致翻了几页扫视,而后合上,笑道:“这下就?不用再劳烦你,日日来给我讲各地的风俗人情了。”
这话说得并不大中听?,好似不乐意跟高月窈见面?似的。
瓶儿默默几下两?人对话,心说夫人果真不喜欢这高小姐。
高月窈和温幸妤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柔声道:“温姐姐若是喜欢此?书,我过两?日再把?二、三卷送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姐姐可要爱惜些,此?书乃是孤本。”
瓶儿竖起耳朵听?着,闻言没忍住悄悄打量温幸妤的脸色。
这话说得……可谓是绵里藏针,暗中嘲讽夫人粗鄙不爱惜东西,又彰显了自己有才有德,愿意把?孤本借给个外室看。
只见温幸妤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初,浅笑道:“如此?珍品,借给我确实不妥。”
说着,她把?书推过去:“我还是求大人替我寻其他书来罢,就?不夺窈娘所爱了。”
高月窈端茶杯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强笑道:“温姐姐这是哪里话?您留着就?是,我还有很多孤本,此?书算不得珍爱之物。”
两?人你来我往,言辞间机锋不断。
瓶儿和静月暗自记下,准备入夜禀报给祝无执。
过了小半时辰,温幸妤揉了揉额角,神色倦怠。
高月窈见状起身,告辞道:“我先?回了,温姐姐好好歇息罢。”
温幸妤也不起身,只说让静月去送。
高月窈回到院中,也不进?屋,拢着狐裘看庭院墙角的数丛修竹,喃喃自语。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