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叶曜询问的的语气更加温柔,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她的周身,担心她是否有什么伤痕,而眉眼间已然带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修长的手指为她轻轻拂去沾在脸上的凌乱发丝,指腹也柔柔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冰凉的脸上感受到来自他指腹上的温暖,许暨雅本想开口,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这些时至今日她才终于知道的事情实在是让她的心理难以负荷,她心里对于许多人和事的认知也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这样可怕的事实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不愿意接受,可是那些画纸,那些照片,甚至还有那本日记,一张张,一句句,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实证都让她难以辩驳,她的头脑和思绪一时间混乱得不行,连心里也泛出了难以言明的害怕。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睡一觉,好不好?”
想来当下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叶曜无比心疼地看着这般脆弱的许暨雅,当即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给她把凌乱的长发轻轻拢了拢,展臂将她蜷缩在在日光下仍旧微微发凉的身子揽进自己的胸膛,眉结也忍不住担心地拧了起来。
虽还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的模样,想来一定是对她心神影响极大的事情,故而叶曜也不再追问,只是动作轻柔地抱起她,脚步稳健地朝着楼上的卧室里去。
将人轻轻放进柔软的被窝,叶曜又去浴室洗了条热毛巾来给她擦脸,看着以往或柔媚或大方的人如今只剩下空洞的眼神,他的心亦是被紧紧揪起,眼神里也是毫不遮掩的心疼。见她终于慢慢入睡,将面色有些发白的许暨雅认真瞧了许久的叶曜在床边无言地坐了半晌,终于轻叹着气向前俯身,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第0150章 画板袋里的秘密
许暨雅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叶曜就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言不发地专注处理着公事。
正要起身添水,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叶曜当即大步走到床边,声线轻柔:“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暨雅不言,只是摇头。但见那个黑色画板袋并没有被拿上来,于是哑着声开口:“你看过了吗?”
叶曜闻言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眼神里俱是疑惑。许暨雅见状随即又是沉默,想告诉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嘴唇张了张,却最终没有说话。叶曜看出来她纠结的情绪,没有追问,只是声线柔和地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见她乖巧点头,叶曜便回身去倒水。杯子端过来时他扶她起来,一时忍不住便就顺势把人搂在了怀里。她头发间还有他熟悉的香气,抱住她时他的身体也这样熟悉,可是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又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曾属于过他。
晚间时分叶曜把点的淮扬菜外卖拿上楼来给许暨雅,她没什么胃口,故而也没吃太多。看她状态终于缓和一点,但叶曜也不知应该怎样问她,于是干脆不提此事:“我去放水,你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好不好?”
许暨雅摇头,喝一口温水,已经不再发凉的指尖轻轻握在杯子上,思忖再三,终于开口同叶曜说道:“把楼下那个画板袋拿上来吧。”
叶曜闻言听话地下楼,将那个画板袋取上来,而后便听到许暨雅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打开吧。”
于是叶曜几分疑惑几分好奇又有几分听话地打开那个画板袋,将之前被许暨雅胡乱塞在里面已经有些折痕的画纸一一展开,但眼神落在画纸上的瞬间却立即诧异地定了格。他有几分不敢相信地抬头看一眼许暨雅,但见她紧皱着眉已然将头转了开去,他便立刻明白让她今日如此痛苦的根源,便是这画板袋里的东西。
震惊地将着里头的画纸全部看过,又将乱七八糟散落在袋里的照片统统都倒出来,这照片里的内容才是让叶曜更加难以置信。他当即转身,惊诧而不解的眼神直直盯着双眸紧闭的许暨雅,语气和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好些:“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东西?”
手臂上传来他的手温,许暨雅慢慢转回头,看着叶曜同自己一样震惊的脸色,仿佛梦醒一般地开始回想整个前因后果。
是如何开始的呢?
那日她送了宋屿去机场,恋恋不舍地目送了他进安检后,正准备往回走时却忽然被谁叫出了小名。她随即疑惑着回身去看,原是多年前父亲沈植的一个同事,曾经关系不错,小时候她也经常跟着父亲和这些叔叔们去郊外踏青郊游。
“真的是你啊小妍!我瞧着你这模样眼熟,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面前的中年男子仔细打量着许暨雅的模样,她的模样和五官同当年沈老师的妻子还是十分相像的,只是打眼一瞧,也很有几分沈老师的影子。
许暨雅未料到竟会遇见父亲当年在美院的同事,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面上的微笑也有些勉强。
而后她便得到了一个消息:“美院的老教学楼都要拆了,前两天说是在最里面的第一工作室清出些好像是沈老师的私人东西,本应该联系家属来取的,可是留的你妈妈的号码早就换了,我们也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就只有放着。今天正巧遇见你,你要方便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于是许暨雅在忙完最近画室的工作之后,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带着对父亲的怀念踏进了久违的美院老校区,一个与她童年的许多时光都有关的充满了许多回忆的老地方。
当年便郁郁葱葱的树到了如今更是浓荫茂密,已经斑驳褪色的红色砖墙更加凸显着这里的年久与破旧。她走在这条熟悉的林荫道上,还能想起哪条路通往哪里,想起当年在这里跟父亲愉快相处的各种场景。
沿着一地斑驳的光影碎点找到了第一工作室,金色光线下的细尘安静飞舞,早就没人使用的画架乱七八糟地立在各处,她在角落的木头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署有沈植名字的画册,一个黑色画板袋,还有一个精美的方形小铁盒。
不知为何眼睛里忽然涌上厚厚的一层水雾,她落在画册封面上沈植姓名处的手有一丝颤抖,洁净的脸上也不觉滚落了一行眼泪。
画册打开,里面的每一张画纸,不是小时候的快乐可爱的沈纪雅,就是温柔陪伴女儿的纪婉,这本画册里的人物,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女儿。
眼泪控制不住地一行行滚落下来,许暨雅不愿弄脏父亲的画纸,便带着满脸的眼泪转过了头去。外头郁郁葱葱的国槐在阳光的照耀下碧绿清透如翡翠,在微风的浅浅吹拂下轻轻翻涌着,如同绿色的浪。她忽地想起小时候坐在父亲的单车后座,在林荫道上抬起头看时,也是这样翠绿美丽而有生机的画面。
当年的他分明是这样爱惜家庭的人,可是纪婉,却偏要打碎他美好的一切。
许暨雅抬手胡乱地擦去脸上的眼泪,看着窗外的绿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接着打开那个方形的小金属盒。
原以为这盒子里是信件一类的东西,却不想原是厚厚一沓照片。零散的几张拍的都是一个跳舞的女孩子,头发长长,背影窈窕,有几张是穿着练功服,有几张是在台上演出,但大多数都是背影,偶尔有那么几张模糊的侧脸,许暨雅看完了这几张照片,也没看清那个女孩子的正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藏得这样好,难道……是当时爸爸的心上人?
跳舞的人,难不成……是纪婉?
带着这样的猜想,许暨雅复又重新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子,只是这照片放了太久,早已不是那么清晰,她亦很少见过纪婉那边的老照片,一时间还真判断不出来这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放弃了研究这几张照片,她又将另外一厚摞套在塑料袋里的照片拿出来。这里面的照片便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纪婉的正脸,有她跟朋友们一起玩闹的,也有她在舞蹈室里练功的,甚至有她在教室里看书的,只是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看起来都不像是正经拍摄,反而更像是……偷拍?
眉结逐渐蹙起,许暨雅一张一张地翻着照片,愈看愈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她看见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东西。
第0151章 裸照
原本全部拿在手上的厚厚一沓照片因为十万分的震惊而顿时掉落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摔散在许暨雅脚边,而这些照片满地散开之后,她才更加震惊的发现,原来除了她还拿在手上的这张,这沓旧照片里关于纪婉的裸照,还有那么那么多。
没有办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许暨雅只觉得整个脑子仿佛短了路,又仿佛被卡住的齿轮,就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止了一下。手里的那张照片也忽然掉落地上,许暨雅脑袋空白地蹲下身来,伸出手在满地散乱的照片里轻轻划拨。满地的关于纪婉的裸照实在让她难以置信,可是照片里的纪婉,双眸闭合,年轻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看起来更像是睡着或昏迷后被拍摄的,而不是主动将身体展现在镜头之下的。
不知为何许暨雅心中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猜测,可她却害怕地不敢真往那个方向去猜。阳光下的手指忽然变得冰凉,拿起照片时整个手掌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敷衍地将那些照片堆拢在一起,逃避似地转而去打开那个黑色的画板袋,里面同样有许多画纸,前面的几张还是舞蹈时的纪婉,可是后面的……
许暨雅双手颤抖地翻阅着沈植笔下的一张张有关纪婉的裸体画,这上面的神态和照片里的差不多,都是闭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睡着了。画纸上落了时间和日期,都是在他们结婚之前。
心情和思绪都很复杂,许暨雅将这堆画纸反面朝上,扭头没有再看,转而继续翻找那个画板袋,随后她看见了几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沈植的字迹。
笔记里写了很多东西,关于教学,关于学生,关于采风的经历,关于女儿的成长。他的笔下记录了在美院工作的许多日子,也记录了许暨雅和他在这里度过的快乐时光,这些文字仿佛将许暨雅带回了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方才被那些裸照和裸体画震惊到的心绪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最后被她打开的那个笔记本有些特别,并不是普通笔记本的款式,封面甚至有些精美,但比起她已经看过的那些,这一本是肉眼可见的年代更加久远。于是许暨雅好奇地翻开,原来这一本记录的是有关沈植大学生活的部分点滴,写了那个时候的青春恣意,也写了那个时候为了学业付出的努力,自然也写了他初见纪婉时的惊艳。
那时候的沈植热爱摄影,一有空就到处找合适的光线和景色去拍摄练手。那一年是舞蹈学院的校庆,沈植便被要去看女朋友表演的室友一同拉了去,说是给那些姑娘们拍些照片。原本应该给室友的对象多拍一些的,却不想那一日,沈植的目光就被正在排练独舞的纪婉所深深吸引,明明这礼堂里还有那么多或带了妆或穿好了演出服的漂亮姑娘,可当时站在舞台上一身浅色练功服的纪婉却美丽耀眼得好似在发光。那一瞬间沈植连拍照都忘记了,他的眼神就这样直直盯着舞台上优雅如仙鹤般的纪婉,看着她清丽秀气的脸,心神和呼吸仿佛都跟着她的每一个抬手,每一个翻身而上下波动。
于是日常内敛少言的沈植破天荒地主动找室友的女朋友帮自己同舞台上的那个美得耀眼的姑娘做引见,就这样他同纪婉有了说话的机会,并主动提出过几天将方才拍摄的纪婉正在舞蹈的照片冲洗出来送给她。然纪婉不是生性活泼的人,在沈植提出送照片的时候她已经礼貌地表示了拒绝,然面前这个男生实在是太坚持太热情,她如何找理由也推脱不掉,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只是沈植却没想到,在他过来送照片的那天,他却意外地看见了纪婉对另一个男生笑靥如花,垂眸间甚至有几分不好意思,而那个男生,正是当时在经管系就读的许中秦。
故意在他们气氛融洽的时候插过去,当时的沈植似乎有几分像那好斗的公鸡。纪婉面对他时的礼貌与客气同面对许中秦时的开心与羞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植心中莫名燃起了渐旺的火焰,对站在纪婉身边清瘦斯文的许中秦也是越看越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