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雅是在几个月之后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
她全身心投入乐团的排练,荣启舟在国内亦是公事繁忙,一开始他们还会像先前那样互发消息,关心着对方的日常,然渐渐的荣启舟的消息变成了几日一回,对她说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这样的状态让许衡雅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可那段时间她自己的生活也都被乐团的事情占满,所以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忽略了荣启舟,他或许是有些不高兴,又或是他那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只是怕自己担心而不愿意主动说出来罢了。
然而直到许衡雅彻底联系不上荣启舟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荣启舟这一次回去,或许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不会再回来。可事到如今她需要的是一个彻底的解释,一个明明白白、有头有尾的解释,她必须要知道为什么,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间她不知为何却想起了荣启舟第一次去许家吃饭的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都谈好了”,他和爸爸到底谈了些什么?除了陪自己来费城,他们之间还说了什么?
于是许中秦很快便接到了远在美国的小女儿打来的质问电话,她仔细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出荣启舟非要离开的原因,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去向自己的父亲要一个答案。
从荣启舟对自己做出承诺的那天起,许中秦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尤其如今衡雅顺利毕业,又如愿以偿地进了自己心仪的乐团,荣启舟前些日子的回归,看来就真是分手的信号。
对女儿许中秦终是没有选择隐瞒,毕竟荣启舟为她付出的这一番苦心和情感实在是足够真挚深重,她应当清楚地知道这世上当真有着这么一个人,会不求回报地认真地爱着她,为她的一切用心谋划,哪怕是让自己痛苦和退出也并不介意。
然而当下得知真相的许衡雅,心中的愤怒却大过了感动,满脸泪痕的她又似当初陷入精神的极度混乱般又哭又笑,她皱眉看着这个曾经和荣启舟甜蜜相处的家,看着窗户外头那个由荣启舟亲自打理只是近些日子因着自己的懒惰而慢慢变得有些潦草的园子,忽然间就自嘲般地哈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可原来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用悉心编织起来的美好假象骗我,你们怎么可以!你们怎么能够!”
电话那头的许中秦被女儿这样情绪崩溃的声线吓得心慌至极,焦急的脚步也不停在客厅里来回地折返,他想要解释,既为自己,也为荣启舟,可对于许衡雅而言她就是被这样一个美好幻象所牢牢欺骗了许久的“受害者”一个注定了会残酷分离的结局,却一直在给她营造甜蜜的假象、创造美好的希望,然后又在她对这残忍的终局毫无任何准备的时候落下这样令人绝望的当头一棒,这让她如何能坦然接受?
不愿再同父亲就此事继续交谈,许衡雅强自压着心中的怒意和痛意再一次拨打了荣启舟注定不会接听的号码,随着忙音传来的,亦还有她再也无法忍住的放声大哭。她能理解他为了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也能懂这个决定背后蕴含了他多少的深重情意,她甚至也能感受得到做出这个决定之时他心里是如何的痛楚,亦是明白了为什么他离开之前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细致的叮嘱原来一切的柔情蜜意,都是在为了这样残忍的结局做铺垫。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们在一起也可以有更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永远把自己置于我的身前,永远想着为我遮挡一切?我们分明可以一起面对,可以并肩站在一起,可以选择共同抵挡未来的风雨,可你却偏偏选了这样一个看似保护却又极其残忍的方式……
然即便此时的许衡雅是格外着急地想要不顾一切订票飞回去,亦是心情极度迫切地想要见到荣启舟,想听到来源于他的亲口解释,可是月底乐团的演出却不能够耽误曾经她是如此努力地配合心理医生以及精神类药物的治疗才可以顺利返回校园继续自己的音乐生涯,又是通过了十万分的刻苦练习和精心准备才得以进入到现在这个叫她梦想已久的乐团,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许衡雅付出了十万分的时间与精力,她做不到在自己的事业即将能到达一个新的台阶之时却是由自己亲手断送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荣启舟离开是为了让她更加自由安全地去追求她想要的东西,如果这份感情的残破结局是注定的,那么独属于自己的前途与事业则更应该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不是吗?
于是像姐姐暨雅当年分手一样,许衡雅用刻苦和专注的练习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强迫自己在生活的任何角落里都不要去想起有关于荣启舟的任何事情,她明白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与可能,毕竟当初他推开她的时候就已经能做到让自己难以找到他,更何况是如今这种他打定主意要彻底离开的情形?
第0292章 掌权
而果然荣启舟这边的情况和她猜想的也差不多,为了避免在相同的城市遇见,荣氏如今在东南亚的新项目是由荣启舟亲自负责的,并为此常驻新加坡,集团总部的日常运营则暂时交给了助理冯骁和新提拔上来的副手郎煜共同负责并相互监督,并按时向他做工作汇报,在对集团会有重大影响的事项上他也会及时作出决策,总之是不会因为人在国外就疏忽了对公司的管理。
只是荣氏这位和冯骁一起负责日常事务的新管理层出现在公众视野之时,才从新闻上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荣圳东却当即让梁意柔替他给这个儿子打去电话,要求他必须回来向自己解释清楚这件事,因为这位新提拔的得力干将,是已故的孟慧则的亲外甥,荣启舟的亲表弟,即便人不姓孟,但他始终跟孟家有脱不开的联系。
这消息很快通过荣安霓传到了荣启舟那里,当初他起用郎煜时便就清楚终有一天荣圳东会知道,但先前借着荣天建业拔除屠晋华势力一事他已经趁机吸纳了那帮人手中不少股份,虽然明面上不在荣启舟这里,但背后持股的全都是他一手培养的心腹,所以即便现在荣圳东察觉出了这个儿子或许有别的企图,在明面上却也一时看不出什么异常,然而若当真从股权占比上来说,荣圳东已然不再占有任何优势了,更何况如今老头子的身体健康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站在父亲略显愤怒的面容之前,扮了多年听话儿子的荣启舟也终于不再假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郎煜同自己、同孟家的关系,亦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荣圳东,不管是荣氏总部,还是荣天建业,亦或是其他的子公司,自己手底下其他跟孟家沾着关系的人远不止郎煜一个。
这时候荣圳东才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当初借着彻查荣天建业的机会,荣启舟果然是趁机在集团和荣天的内部都插进了自己的人。那时候的荣圳东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儿子,只是荣天的事情亦是连累得荣启舟彻底输掉了原本满心想争的康养项目,那段时日为了挽回公司的损失和形象他亦是忙得肉眼可见的憔悴和疲惫,这孩子向来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故而荣圳东在本能的怀疑过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想法。而重新给荣天建业组建的团队都是经过了公司既定的招聘流程的,集团总部的人手补缺也是严格按着先内部再社招的流程去做的,何况当时集团内部仍有荣圳东自己的心腹在,因此他确实没有在这一层上过多怀疑荣启舟趁机安插人员、培植势力。然如今他亲口承认了荣氏内部跟孟家沾亲带故的人不止一个,这也意味着集团内部他荣启舟早就在暗自组织自己的势力网,并且时至今日已经可以完全地取代自己。
曾经屠晋华说他是孟家的小狼崽子,就算是亲儿子,也不得不防。以前的荣圳东即便觉得好兄弟的话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但多少也会想着试探一下孟家人在荣启舟心里的位置。这么多年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学习如何打理荣氏,而孟家为了孟慧则这唯一的儿子能安全健康地长大也是在明面上对他百般关心和照拂,所以对于这个大儿子,荣圳东即便是再认可他的工作能力,却也始终因着孟家而对他有些提防和戒备。一直到那年荣圳东在东南亚出了事,荣启舟不顾自身性命带着钱和人匆匆赶来替他同当地的势力组织谈判斡旋,只是没想到使用的车辆却还是被那些人动了手脚,所以先行一步着急赶往机场的荣圳东就遭遇了意外,险些命丧当场。经此一事荣圳东对这个儿子自然是信任大于怀疑,因为若非自己不肯信其他人才如此坚持地要独自驾驶荣启舟的车,还临时改签需要提前去机场,那么原本会遇到生命危险的人便会是荣启舟;而荣家的三个孩子,老三资质平平不堪大用,老二为着自己的事业已经在慢慢脱离荣氏,假使此次老大真的出了事,这偌大一个荣氏集团,荣圳东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接班人。
所以自那时起,荣圳东对于这个儿子便就逐渐地放下心来,而荣启舟的一切表现也非常符合一个完美接班人的要求,只是没想到这个儿子在看似听话能干的表象之下,实则已经为了自身的利益做了太多荣圳东不知道的事情。
“您身体不好,平常还是要注意情绪,好好休息。集团的事情我会盯着,您不必太挂记。”相比荣圳东的震诧和愤怒,荣启舟这头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和冷淡,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刚刚被他下了通知的普通员工。
他这样的神色和语气教荣圳东明白,如今荣氏的一切都是这个儿子的掌中之物,自己哪怕还挂着“荣总”这个名头,可是在集团内部却也已经掀不起任何的浪花了。
“你布置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整个集团都捏在你手里是吧?”荣圳东看着面前这个儿子,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的了解过他,“下一步,整个集团就该改姓孟了吧?”
然而荣启舟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先前冷淡的神色被打破,仿佛是听见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而后他的眼神重新看回面前的荣圳东,雪亮而锐利的眼睛幽深似寒潭:“您忘了,这个公司不管姓荣还是姓孟,它都是我的。
第0293章 后话
被荣圳东蚕食之前,这个公司属于孟家,便就有母亲和外公外婆的那一份,而它发展成为如今的荣氏之后,不管是作为荣圳东的儿子还是集团的话事人,于情于理他荣启舟都该有自己的一份。只是属于孟家的那些他也仍然记得,自然就不会让这些被荣圳东存心偷走的东西白白丢失。
“您要是实在不想让我处理公司的事情,我也可以不管,只是安霓志不在此,老三……哦,现在家里已经没有这个人了,您最好能在我办完离职手续之前找来下一个合适的新人选,毕竟离职之后我是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的。”
他这话既是威胁,又是事实如今荣氏上下都把他视作集团首脑,荣安霓又满心都是自己的事业,根本不愿与荣氏沾边,而老三以前就扶不上墙,现在还被视作不是荣家的孩子,身上又背了一堆罪名,荣圳东就算是非要逼荣启舟离开公司,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优秀、更适合经营公司的人选,何况自己的身体已无法支撑日常的公事处理,除了眼看着这个已经不再受自己掌控的儿子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壮大最后取而代之,如今的荣圳东还真是毫无反击之力。
“为了你妈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恨我,是不是?你这么苦心经营,都是为了给她出气对不对?”荣圳东看着面前这个眉宇间仍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样子的儿子,父子两虽相似,可他却始终觉得面前的人格外陌生。
坐在他对面的荣启舟没有回答,沉隽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与仇恨的表情,只有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平静。静默无声的对峙暗自持续了一会儿,最终是荣圳东先放弃僵持,略为感慨地深深叹了一叹,只是这略显疲惫的语气里却始终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启舟,有时候人想身处高位,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这些年经营荣氏的辛苦,你应该懂的。”
然而他这样的感情牌对荣启舟却并没有什么作用,亦不想再往下接他的话,只是仍然神色冷淡而平静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就打算离开:“您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是也不管面前的父亲究竟是何种神色与态度,荣启舟只知自己多半个字都不想再与他交谈明白荣圳东那话是想说他身不由己,然而利用女人的真心、借助对方的家族势力又回头对他们赶尽杀绝,这其中到底哪一步叫做身不由己?
荣启舟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门,然而没走几步便就碰见了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妹妹荣安霓。见大哥的情绪似乎没有太大起伏,那想来这一次的谈话也没什么大事,于是荣安霓也算是放下了心,随即又把一些扫尾的事情说给了他听:“孙缇家里都打点好了,她妈妈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一,费用这一块我会处理。清迈那边传了消息,欧阳雯知道老三判了十五年,闹着非要回来,可能太担心了吧,这几天生病了,有点重,希望病魔可以战胜她。”
当初因为公司经营不善,父母欠了巨额的债务,孙缇从原本锦衣玉食的小公主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家道中落的可怜人,交往的男朋友也因着此事甩开了她,所以她才不得不在校外找了各种各样的兼职,同时想尽办法去交往些家境富裕的男孩子,之后又果断地签约了恒世影业想要成为演员去赚些快钱好改善如今的生活。却不成想签约成了噩梦的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出卖身体虽然也给她换来了些所谓的优质资源和比兼职工资翻了数十倍的报酬,可不能见光的视频始终作为要挟她的把柄牢牢把握在屠绍之手上,又外加高昂的解约费用,即便她不止一次地想要离开,却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勇气。谁承想如今她竟横死在屠绍之疯狂的枪口之下,念在她到底还是帮了许衡雅,荣启舟这头自然也没有对她的家人不管不顾。而因着孙缇的死亡,屠绍之手里新添了一条人命,又叠加了绑架和敲诈勒索,他的刑责自然是比荣三要严重得多,只是满心以为荣家当真会出手相救的荣三原本还怀有期望,却不想一觉醒来警察竟就到了门口,二姐甚至亲自拿着DNA报告来告诉他,原来自己跟荣家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当时的荣三即刻就陷入了莫大的震惊、绝望以及恐惧之中原来这么多年给予他贪玩享乐的底气的荣家三公子的身份,到头来竟然是假的?他以为的坚实的不会倒的靠山,一夕之间便就再与自己没了任何关系?顷刻间他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漆黑,就连脚踩的地方也仿佛是绵软的,让他顿时就觉得十万分地不安全。而满心以为自己会在清迈与儿子相见的欧阳雯到了目的地后便就直接被看管了起来,说是养老实为软禁,再加上语言不通又没有护照和钱,还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得上外界的方法,可以说除非她死,否则她是毫无离开清迈乡下这栋房子的可能。
而她的好姐妹萧月那边亦没有好过多少,荣安霓以相助屠绍之为条件让她在荣圳东面前演了那一出大戏,同时还拿走了她手上的关于早年间荣圳东是如何算计孟家的证据,随后就立即将她的落脚之处告知给了屠晋华的其他女人和孩子们,而为着救屠绍之她已经又花了许多钱出去,如今的她自己没有多少资产却每天面临着屠家其他人日复一日对于钱财的索要与纠缠,再想回头找荣安霓却发现已然没有了任何途径,怎一个绝望和心焦了得。
不过这些后续在荣启舟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荣氏上下再没了他的拦路石,荣圳东也没了阻挡他的能力,当下他要做的无非就是把公司的事情做好一番安排之后还是尽快启程回新加坡去。
然荣安霓还是几分迟疑地叫住了他:“衡雅的乐团下个月会去新加坡演出,你……去吗?”
不管这些时日里手头的一切公事是如何耗费他的心力,可是一提到许衡雅,荣启舟的胸口还是忍不住闷闷地发疼。自己就这样过分又狠绝地直接离开了她,而她也当真一如自己预想的一样,不愿放弃乐团的排演而没有心情和时间就感情的事同自己过于纠缠。只是越是明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内里则就越可能鲜血淋漓伤痕累累,荣启舟知道自己此举肯定是伤她最深,他也真的很想再重新站在她面前,重新把她看入眼眸,重新将她拥进怀中,只是理智让他痛苦又清醒去斩断一切的思念与不舍,即便再想念,也只能是把手彻底放开。
“我应该……没有时间。”佯装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安排,荣启舟随后淡淡笑着回答了荣安霓的问题。
是真的去不了,还是你不敢去?
这一句话荣安霓想问,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兀自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日复一日的,生活还是这样过下去,荣启舟和许盛雅一如往常地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带着偌大的集团稳健地发展下去,许衡雅的生活重心也始终都在她的小提琴上,没有因恋人决绝地离开而停止,同时也借着音乐调节自己的心情与情绪,等到跟着乐团去全球各大城市演出之时便趁机四处走走看看,靠各地的美景和美食获得些除了音乐之外的乐趣。而许暨雅则不再时常出现在画室和艺廊,这几年间她有了新的想法和规划,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这个起名为“绿野”的新工作室里。
第0294章 坦白
一开始她只是想避开即将结束交流不日便会从纽伦堡回来的宋屿,于是便打着旅游的幌子去了许多个冷门又安静的地方,终于在西南一个让她感到格外舒服又安心的小村落停留了下来,打算长住一段时间。巧的是这里同上园村的情况倒也类似,青壮年大多去了大城市寻找工作机会,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整个村子如上园村那般民风淳朴,和善友好,许暨雅在这里只觉得放松和平静,偶尔也会以她那间画室的名义向学校捐赠一些学习用品,有时也会带几个有兴趣的孩子去田间地里写生。后来便是她所认识的画家、摄影师朋友们见了她分享的照片和画作都慕名而来,一番闲谈之下,她便干脆租下了一处民居,又找了认识的设计师朋友做了一点改建,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间“绿野”,供她的朋友们来做些随心而起的艺术创作,也可以喝点咖啡或是茶,没有任何目的地闲聊一会儿,同时看看令人平和的田野,或是安静地听一会儿叫人放松的雨声,路过的不认识的人们也可以进来歇歇脚,短暂地停留一会儿,这般简单的日子就这样平静而闲适地持续下去,仿佛曾经发生在那个灯火璀璨的城市里的所有情感纠葛,当真同她彻底没了关系。
而宋屿这头自从纽伦堡结束交流回了国,处理好手头工作后的第一件事情亦是去找许暨雅:当初他们分开得太突然,她写给他的分手邮件也太叫他震惊,可时间确实能助人理清一切思路,当初因为工作和距离没有办法做到的仔细沟通,如今他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她全都问个清楚明白。
只是他却找不到她,艺廊画室都没有她的身影,她原先住的那套房子也空置了许久,贺童希换了新的号码如今也已联系不上,哪怕是一直帮她打理画室的金晓安也说不出她的具体位置。在这样的无边失望与心底的隐隐刺痛之下,宋屿毫不犹豫地报名了医院组织的医疗下乡活动,没过几日便带着行囊跟着医疗队前往了东南沿海地区的一个小小渔村,并要在这里驻扎一年左右。
渔村不若大城市的繁华忙碌,也不像上园村那样一派田园绿意,广阔的海时而平静蔚蓝,让人沉迷,时而又汹涌澎湃,似乎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教人万分害怕。宋屿在这样缓慢甚至是有一些无聊的生活节奏里和这个小村里的每一个人逐渐熟悉,听说他们的故事,了解他们的疾病,原本被许多事情压得烦闷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认真地想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当初许暨雅仅用一封邮件就宣判了他们之间感情的终结,宋屿震惊得甚至连全文都没有看完便着急忙慌地想要联系她。多番联系无果后,他才终于想起那封长长的邮件,可等到他终于读完这封邮件的内容,心中对于联系许暨雅一事却又充满了犹豫和纠结。
曾经许暨雅考虑过许多种措辞,但不管是自己移情别恋也好,还是分隔两地让自己感到疲倦也罢,种种理由其实最终都能够让宋屿归结为是因为他的离开,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可是整件事里宋屿是丝毫没有过错的那个人,错的是自己,在情感和道德上有亏的人也是自己,许暨雅不想让他以为是因他一心追求事业才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是他只顾着事业所以才会失去了感情,这样的逻辑不对,她也不该让他觉得他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