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淑蹲下,让他将蓝楹花插进她的发髻里。
“真好看,真希望以后也可以摘花给姑姑戴。”他突然有几分怅然,就像知道注定不可能实现一样。
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
听了他这话,彭淑微愣。许多记忆纷至沓来,前世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萦绕。
做太后时,她几乎是每日都要批阅奏折,处理海量政务。而李冲,总会在她书案的一侧,默默做帝师布置的课业。
随着她年纪渐长,精力不如从前,熬夜批阅奏折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年轻的他,总会在她入睡后,继续读书,学习国事。
帝师们劝他劳逸结合,他说:“母后如此辛苦,我要快些学成,好替她分忧。”
那时彭妍月听了他这话,便进谗言道:“陛下毕竟不是你亲生,太后还是防着些好,他才多大啊,就想着亲政了。也不看看他的一切是谁给的!”
有那别有用心的将这话说给他听,他却浑然不在意,还说:“母后为国事操碎心,外祖父也为朝廷尽心尽力,劳苦功高,月姨作为彭家人,又没危害百姓,只是说了几句你们觉得不中听的话,没什么大不了。”
那日,她遇刺险些身亡,有人劝他乘机夺权,彼时他十九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他没有,日夜守在慈安宫,堂堂帝王,哭得犹如一个无助的小孩。
可惜,这么好的嗣子,被人害死了,而她为了某些利益,没有深查,草草结案了。
想起这些,彭淑便很是愧疚。
“姑姑,你怎么了?”李冲被她眼里忽然填满的愧疚惊呆。他小小的手,伸过去,想要为她抚平眉间郁色。
“没什么。”
彭淑站起身来,牵着他的手,慢慢往上走。
小孩的玩性大,很快便冲到了李肃前方,还一直让彭淑快些。也不知是怎么走的,走着走着,两人就把李肃和李星回甩在了后面。
“小叔不高兴?”李星回满目欣慰,目光粘着前方宛若一对母子的两人。
李肃扬起抹不达眼底的笑,“看来你遇到了比席战更好的大夫,身子要大好了。”
李星回闻言眼底闪过几分狠意,答非所问道:“冲儿跟彭姑娘很投缘,小叔觉得呢?”
“冲儿懂事,很多人会喜欢,她喜欢也属正常。”李肃说到这里,心里不闷了,又继续道:“将来,她成亲后,必定会儿女双全,儿子不会比冲儿差。”
“小叔可能不知,有些人的命运早已注定。而有些母子缘分,也非人力可阻止。”李星回并未生气,那些记忆告诉他,彭淑很看重李冲,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而李肃说的什么儿子女儿的,绝无可能存在,既不存在,又怎能跟已存在的李冲相比较?
只要李冲在,他便赢了一半。
“星回,你少信那些术士的诓骗话术,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素来,人定胜天。若自己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天为何要费力去注定?机会不会给废物,只会给有实力的人。而有实力的人,怎会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若李肃还有前世记忆,可能会破防,可他没了前世的记忆,不可能想到彭淑与李冲曾有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
既不知那母子缘分,自然而然的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哪里有自己的孩子好?他只以为李星回说的是彭淑身子受损的事。
云微一直在调理,巧微如今每日做的,也必有一份药膳。
李星回没再说话,他眼里又闪过一抹黯然。若他有康健的体魄,想必也能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话吧。
彭淑偷瞄了眼身后两人,发现曾经还算合得来的两人,竟沉默着,谁也没再多说什么。
登山的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好在一路上有不少文人墨客,大家说说笑笑,也没觉得沉闷。
“咦,彭姑娘?”
正爬得气喘吁吁的,一少女认出了彭淑。
彭淑打量了眼眉眼弯弯的少女,想了片刻没想起来此人是谁。
“想来彭姑娘不认识我了,我们之前在一次诗会见过。”少女目光不停的打量着李冲,以及身后的李肃和李星回,揶揄道:“彭姑娘,几年不见,可现在可是成亲了?身后两位,那位是你夫君啊?”
彭淑:“……”
她有几分尴尬道:“还未成亲。”
“那这两位中,必有一位你的未婚夫咯?不知是哪位公子有福气,能有幸与你结亲。”少女自来熟的开始猜测,“我想……”
她目光在李肃和李星回身上来回扫了几眼,发现这两人眼里都有几分希冀,顿时莞尔笑起来,神秘兮兮的附在彭淑耳边道:“哎呀,是我说错了,想来彭姑娘还未定亲,只是,会花落谁家呢?”
彭淑:“……”
“妹妹!”
走在前头的少年回头,发现自己妹妹正在调侃别人,顿时很无语,立刻便亲自过来将人拉走了。
“抱歉抱歉,舍妹顽皮,还请姑娘见谅。”他连连道歉,并强行将人拉走了。
“彭姑娘,我住……呜……呜……”
少女还想说什么,她哥担心她语出惊人,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肃眼神期盼的凝望着她,像是在期待她回答这个问题,好叫某些不长眼的人赶紧离开。
见他如此,李星回心中黯然,但很快望向李冲。
李冲机灵,立刻便仰头道:“姑姑,你别在意方才那位姑娘说的话,她应该是被家里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婚姻大事,当然要慎重考虑,你现在还没考虑好,没关系,咱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彭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