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方芷玉,”苏思成被气笑了:“你是一点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吗?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话说到一半,还没等大脑做出反应,嗓子先失声哑住。
说不出口,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这么久以来藏起来的东西,哪怕他无意隐瞒,身体也会下意识做出反应。
“知道什么?”
“......没什么,你自己喝吧,我走了。”
翻了个白眼,方芷玉没好气地把奶茶放在嘴边,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咬起吸管。
门被打开,一阵清亮的脆声响起又落下,方芷玉盯着摇晃的小贝壳,又开始走神。
外头日光正好,今天实在是有些热,她好想哥哥。
脆音再次响起,方芷玉移开视线看去,刚推门而出的苏思成去而复返,他站在门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有暖光照在他发丝上,渡过一层深色的橘,苏思成抿了抿唇,轻轻咳了声。
“走啊。”
“不是让我自己喝?”
“要我等你就直说。”
“切。”
热浪再度拂过,门口的风铃终于止于平静,老板擦着水吧里的器具,哼着不知名的小歌,风铃声没再响起,他不禁觉得黯然。
多响会儿吧,多来点客人吧。
不经意瞥到玻璃窗,刚才离开的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仿佛能听见他们的谈笑声。
他回过头,也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心想,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呢。
0010 十
后来的好多年,好多年,方止林的记忆里都是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里,大雨和妹妹是一起来的,所以每次雨水繁重的季节方止林都会想:如果现在打开门,方芷玉会不会站在门口,用可怜又带着怯意地望向他,和他说一声:
哥哥,是我。
......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很久了。
方芷玉之后又偷偷跑到方止林住的地方,哥哥给她复刻的钥匙藏在小包里没被他收走,在有一天方止林独身回家时,还没来得及开灯,一句“surprise”先冲进耳边,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次来的方芷玉早有准备,从行李箱掏出的礼物都快摆不满这张桌子,女孩子乐呵呵的,说要不要换个房子。
方止林没说话,他无措地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也不清楚是妹妹的惊吓太过骇人,还是因为妹妹的惊喜太过高兴。
不过总而言之,还是高兴更多。
他一边奚落女孩子的任性,一边忍不住对着她的头顶揉了又揉,然后,他像任何一个小孩子一样垂下头颅,向家人索求一个拥抱。
也只是一个拥抱。
很神奇,肌肤相贴,能闻见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方止林突然觉得惶恐,他想起自己已经攒了些钱了,衣服也买上新的了,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妹妹这么遥远呢。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家吧。
妈妈有新的家庭,她过得真好啊,只是她还是很爱哭呢,上次来见他,也是含着眼泪,叫他多吃点。
方止林不知道的是,李眉月真的已经很少哭了,她只是见到儿子高兴,见到儿子伤心。
妹妹的声音充斥整个暑假,方止林早已失去对暑假的概念,在他印象里只有夏和冬,热与寒,哪里去找所谓的学校假期。
这次再离开,妹妹来找他的时间就会少了,方止林眼看着方芷玉越来越远的距离突然想起,以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妹妹和妈妈一起走远的。
小方止林说,我可是男子汉,我不怕。
幼稚。
握住的双拳紧了又紧,旁边行人来来往往,他侧身给一对路过的情侣让道,再抬起头时,妹妹已经彻底离开。
无人在意的角落,方止林仰起头盯着头上灯光的亮度,他眨眨眼,悄悄呢喃了句:我可不怕。
*
方止林一天要打好几份工,厂里工资太死,没有其他兼职来得快。
一份二十块钱一小时的兼职,方止林找了五六份,每个兼职都有时间规定,规定一周来多少次,时间要在多少小时以内,常人的二十四小时被他掰碎,分成无数细小的东西去填满内心的空缺。
这件事他没告诉妈妈,也没有告诉妹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还完账了还要这么努力,方伟死之前也没像他这么拼过。
方伟总说,只要把账还了,他爷俩就好过了,以后也可以正儿八经去讨婆娘,巴适得很。
那天他高兴,去还账的路上喝了点酒。
喝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他一脚踩空摔在冬天冰冷的河里,大概挣扎了很久吧?方止林不知道,那时他在家里做作业,想着方伟说回来会给他带的牛肉面。
又是冬天,方止林觉得冷,他以前手上,脚上和耳朵上都多多少少生过冻疮,这并不好看,会被班里同学看到,说不上他们的眼神是否是嘲笑的,但他们惊奇地看着他手上紫红恶劣的冻疮,方止林会以为自己中了什么毒,身体正在溃烂,会传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