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若是赢了,沈娘子可愿认输?”
沈念之轻哼一声,淡道:“你先?下得过再说。”
她抬手拂过发鬓,斜倚着窗棂,整个人倦意中带着不容逼近的傲意,偏那?声音仍软得像春水:
“不过……若你真赢了,我倒也未必不能?认。”
“只是。”她语气一顿,眼尾一挑,“你得付得起代价。”
苍晏微微一笑,垂眸拱手:“受教了。”
他步出房门,背影仍挺拔温雅,不急不缓地走入那?重?重?月色之中。
沈念之站在原地良久,忽然转身看向棋盘,那?局面?仍在最后一步未收,黑子封角,白子留线,杀机尚在余处。
她坐回案前,拿起那?枚自己落下的最后一子,又看了一眼那?白子
低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他这一步……明明该退的。”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我不会让你成为一个孤立……
晨光未满, 屋中尚暗。
沈念之还窝在软枕中未醒,窗外刚起了?风,吹得?窗纸轻响, 帘幕微晃。她翻了?个身, 正打算再睡一刻, 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霜杏推门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是二小姐来了?,在院子里哭得?厉害, 说有急事。”
沈念之眉头轻轻一蹙,叹了?口气?, 翻身坐起,一边披外衣一边咕哝:“这世上真是没有清净一日。”
她尚未洗漱,发鬓微乱, 狐毛披帛也未理好, 只将一缕长发随意绕在耳后?, 便出了?屋。
院中微凉, 阳光还未穿透树梢。沈忆秋穿着一件淡粉绣枝袄子,跪坐在檐下, 眼眶红肿, 脸上泪痕未干。
一见?沈念之出来, 立刻站起身来, 声音带着哭腔:“姐姐……”
沈念之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没洗脸呢, 你先别哭,慢点说。”
沈忆秋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情绪,声音仍是哽咽的:“今日一早, 忠王府那边来了?人,是殿下身边的随从偷偷溜出来,说……说宫中定?了?罪,殿下被禁足在府中,不许任何人探望,甚至连梁贵妃娘娘也……也被贬了?位份。”
说到后?头,她的声音已经?低到几不可闻,眼泪却?又?忍不住滚了?下来。
沈念之闻言倒没什么大反应,只慢吞吞地倚在门柱上,打量她一眼:“你来问我?做什么?”
“你不是一向最拿主意的么……”沈忆秋声音颤着,“见?不到李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念之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想见?他就去找个狗洞钻进?去。”
沈忆秋一怔,抬头看她,眼中满是诧异与?犹豫。
沈念之扬了?扬眉,神?情懒散:“你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想尽办法去见?他,哪怕是翻墙、钻狗洞、冒雨夜闯只要他还在,你便不肯放弃。”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你连偷偷摸摸都不敢,那感情,大抵也不怎么深。”
沈忆秋急了?,立刻低声道:“我?喜欢殿下,很喜欢的!只是……我?怕他因为我?,再被牵连。”
沈念之这才看她一眼,眼神?不再戏谑,反倒多了?几分正色。
“你怕他牵连?”她慢慢踱步至阶下,语气?不轻不重,“如今他们就是想把?李珩拉下马,他已经?下马了?,位份不明、兵权未握、朝中人心尽散。这样一个李珩,去见?他,不算火上浇油。”
“相反,若你们从此断了?联系,他才真是孤军奋战。”
“你若真心疼他,便不该退后?。”
沈忆秋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像在犹豫,又?像在鼓起勇气?。
沈念之语气?放缓些许:“如今李珩被圈禁,宫里宫外都盯着他。可圣上此举更像是立威,不是真要杀鸡儆猴,那毕竟是他儿子,他再吃丹药糊涂,也断然不会砍了?他的头。”
“你若真想见?他,选得?好时间、守好规矩,切记不要暴露自己是晋国公府的人,如今阿爷在朝中局势不好,免得?叫人再做文?章。”
“等你们二人见?了?面,再想想别的对策。”
她说完,也不再劝,只抬步往屋中走。
“……当然了?,”她头也不回地笑了?一声,“真要翻墙,我?可以借你一把?梯子。”
夜深了?。
晋国公府早已熄灯,院中只余檐角微火,一盏盏灯笼在风中轻晃。
沈忆秋裹着一件墨蓝短披,头上系了?帕子,悄悄从后?院角门绕出,霜杏亲自替她开了?门,压低声音道:“二小姐,您真要去?”
沈忆秋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却?带着几分慌张:“姐姐说得?对……若是真的喜欢,就不能不去。”
她说完,紧紧攥住袖中的一张纸条,那是李珩旧日写给她的字,没什么内容,只一句“落梅如雪,愿人无恙。”
那是她一直藏在枕底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角门出去,身后?脚步极轻,不远处早已候着一辆旧马车,赶车人是霜杏按照沈念之要求,从外面找来的老车夫,马车也是民间样子,车夫佝偻者背,已经?侯了?多时。
“就送到忠王府巷口便好。”她低声说,“别惊动人。”
夜风冷得?透骨。
忠王府门前?巷道极静,只有守门将士远远立着。沈忆秋不敢走正门,绕过后?墙,找到了?那日宫人悄悄示意的角落,棵老槐旁,有一处柴门,是旧年未封的后?巷口,因府中不常用,府卫巡查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