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圣上后, 沈念之正?欲出宫,齐王追了上来,说是一同出宫, 他也要回?府, 忽而语带试探:“沈娘子?既与?忠王殿下亲近, 不知可曾听他谈起过你庶妹之事?”
沈念之眉梢微挑,轻笑一声:“我与?忠王殿下……并无亲近。”
“那沈忆秋与?你关系……?”
“她是沈家女?,我虽唤她一声‘妹妹’,但自幼不识, 她之于我,不过点头之交罢了。”她语气从容, “至于与?四殿下之事,我向来不掺和旁人?私情。”
齐王负手?立于灯影之下,一身月白团纹衣衫, 明明是个贵胄之姿, 却看得出眼?中藏了几分难掩的冷意。
“沈娘子?, ”他缓声开?口, 嗓音带着?几分近乎温柔的沉静,“你我之间, 其实……可以再近一步。”
沈念之闻言, 先是一怔, 继而挑了挑眉:“殿下此言, 莫不是……想?给我伏低做小?”
李珣垂眸笑了笑, 盯着?她半晌:“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为王妃呢?”
沈念之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嘴角一扬,忍不住掩唇轻笑:“我还以为,王爷是唤我是想?共赏灯月, 未曾想?竟是想?托付终身。”
“你不愿?”齐王眸色微深,盯着?她。
沈念之不答,反是绕着?长廊几步踱走,纤指轻点挂在?李柱旁的灯笼,语气不紧不慢:
“臣女?不过一介世家嫡女?,纵有父亲的庇护,在?朝堂这潭水里也不过是条鱼;殿下是皇子?,虽然不受宠,却始终是那一支龙脉。若娶了我,不怕有朝一日成为众矢之的?”
齐王看着?她,第一次见到?沈念之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他淡声开?口:“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至少你真实,有趣。”
“是吗?齐王当真是看中我本?人??”沈念之缓缓走到?他近前,目光盈盈一转,带笑却不带情,“可惜,我这人?,最怕被当成一颗筹码。”
她忽然凑近半步,低声道:“我若真嫁了王爷,将来是帮您做局,还是帮您杀人?呢?”
李珣眼?中一动,语气不变:“你不会后悔。”
“我不是不后悔。”沈念之轻笑,步步后退,“只是怕有一日,我比你还快一步回?头。”
她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转:“要不这样,你先娶我试试,我这个人?生性?自由惯了,你不怕别人?叫你‘绿王’,那我自是不介意的。”
李珣看着?她这副吊儿郎当、笑中藏刀的模样,眸中忽有一丝兴趣。
“沈念之,你与?传言中不同。”
“传言传言,总是拿传言来说,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好像睡在?我床底下一样。”沈念之冷冷丢下一句,抬脚快步离开?。
回?到?晋国公府的沈念之站在?偏厅的雕花窗前,手?中轻握着?那盏尚未凉透的茶,窗外光影斑驳,庭前红叶堆地,秋意正?浓。
“小姐……”霜杏迟疑地低声道,“齐王虽不受宠,可也是皇子?,这门亲事若真成了……”
沈念之望着?窗外,唇边笑意微凉,“可我偏不信这天是定的。”
“霜杏,”她忽地转身,声音轻却透骨,“我想?试试看,逆天改命,到?底有没有用。”
沈念子?想?起了那场梦,皇家于她而言,始终是个牢笼。
霜杏不敢多言,也不太明白小姐说什么,只低低应下。
翌日,长公主府。
一方古木垂枝,亭廊幽静。
风吹过水榭,清香萦绕,庭中苍晏着?一袭墨纹圆领袍,正?对着?石案研磨。腕腕青筋微现,神色沉静,整个人?如玉中寒松,不沾尘世一丝烟火。
顾行渊自庭外快步而入,脚步略重。
“你最近与?沈念之走得太近了。”
苍晏没抬头,只将研好的墨推给书童,又洗了洗手?:“你来此,是为了问这件事?”
“她那样的女?子?,”顾行渊目光冷沉,“满口胡话,言行轻浮,满京城谁不知她是个戏子?都避三分的主。你与?她走得太近,终会坏了名声。”
苍晏终于抬头,眸色淡然:“你我不是一贯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自小你就说过,不要听别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别人?做了什么吗?”
顾行渊却步步逼近:“她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我亲眼?所见,而你是长公主府的世子?!你母亲是皇族,公主府多少世家贵女?觊觎,沈念之配得上你?”
“她的父亲沈淮景手握重权,又是圣上最看重和信任的人?,太子?之位悬空,多少人?盯着?沈相?的选择,如今齐王也盯上她。你知道她的婚姻绝非自由可选,她不是你能惹的。”
“更何况……”顾行渊一字一顿,冷声压低,“她的名声,一塌糊涂。你以后要登高位,是要做宰相?的人?,怎可因?一女?子?,自毁自己清誉。”
苍晏闻言微顿,指尖轻敲石案,神情仍是温润如常。
“你说完了?”
顾行渊皱眉,不语。
良久,苍晏轻轻一笑,声音低得像是拂过山水的清风:
“那……倘若我想?争一下呢?”
顾行渊面色骤变。
他死死盯着?苍晏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像是第一次认不出这个与?自己自幼一同长大的兄弟。
“你疯了?”他低声咬牙,“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过把你当调笑之物,她不过是……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更别说有真心。”
苍晏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只抬手?,慢慢将袖口整齐叠起,眉眼?沉静而坚定:
“我不在?意她过去怎样。”
“你也说了,她是沈淮景之女?。”他目光平静却带锋,“若我愿意执意护着?她呢。”
顾行渊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