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渊回身,几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风雪扑面,一道纤细身影立在檐下。
竟是?霜杏。
她披着厚斗篷,肩头已?积了些细雪,发鬓略乱,眼角因夜寒泛着微红。她对着两位恭恭敬敬行礼,神色却?无一丝畏惧。
“奴婢鲁莽打扰,还请恕罪。只是?此刻,实在不能不来。”
苍晏微蹙眉:“霜杏?”
霜杏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清亮:“小姐醉了。一人在府中喝了好多酒,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人劝。她说自己不想嫁,可这场婚事,是?她躲不掉的?。”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沉稳。
随后,她看向顾行渊,眼神里?带着一种仿佛为人代言的?决绝。
“她说‘护?他若真想护,便不会放我回来。有种就?把我带走,离开这京城,那才是?真真儿的?护着。’”
那一瞬,屋内的?烛火仿佛静止了。
顾行渊怔立原地,肩背紧绷,指尖绞紧袖边的?织线。
霜杏垂下眼眸,声音微低,却?仍然坚定:“她嘴硬,从来不肯开口?求谁。但她若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心里?那道坎,她真的?过不去了。”
苍晏缓缓抬眼望向顾行渊,没有说话,眸色却?深得?几乎看不见底。
顾行渊站了片刻,忽地低头,沉默地去拿那件挂在案旁的?黑色斗篷。
他一边披上?,一边道:
“我明白了。”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顾大人抢亲啦
半夜时分, 风雪已渐大,昭京的夜空笼罩着一层深沉的寂静。
霜杏悄悄溜进府中,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她小?心翼翼穿过长廊, 轻推开沈念之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沈念之躺在床上, 衣裳未脱,鞋子也未曾脱下。她那样大剌剌地躺着,随意地蜷着身?子,面容带着酒意的微红, 眼睫低垂,像是醉了?很久。
床头的烛火已然熄灭, 只剩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映着她的轮廓,竟有几?分寂寞的冷清。
霜杏轻轻走上前, 心里满是隐隐的痛惜。她低头, 轻声喃语:“小?姐, 喝得这?么多, 真是……”
小?心翼翼地,随后又拆开了?她那复杂的发髻, 一缕缕柔发散落下来, 宛如缤纷的云霞。
霜杏轻轻擦拭着沈念之的脸, 指尖轻触她的肌肤, 像是想要擦去她脸上的疲惫与苦涩。
她蹲下来, 帮沈念之褪去那双沉重的鞋子。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眼角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霜杏低垂着头,轻声道:“小?姐……你就应该去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
她轻轻捏紧袖口, 将泪水咽下,起身?走到?衣柜边,打开木箱与衣橱,将沈念之随身?常用的衣物、几?件内衬、最喜爱的一只香囊,还有贴身?的墨玉匕首,一件件收拢。
她小?心地将东西?打包,整整齐齐叠入一个不?大的行囊。
在最后一个物品整理完后,霜杏站起身?,忍住泪意,便?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刚走出去,她又推开门,目光无声地看了?沈念之一眼。
十一月十五。
天未亮,晋国公府门前便?已张灯结彩。雪势已歇,地上却仍积着薄薄一层霜白。宫中的马车与内侍鱼贯而入,前后十余人,皆是东宫亲派来迎娶侧妃的随侍。
李珣显然极为看重这?门婚事,送来的为沈念之梳妆的嬷嬷,皆是宫中有名的老成妇人,行事周全,言语恭谨,连随车送来的嫁衣与妆奁,也都依太子妃规格配备。
天色仍暗,沈念之却已被嬷嬷们“请”出了?床。
她身?上还带着昨夜未褪的酒气,刚睁眼,眼前一片人影晃动,耳边便?是一句:“沈娘子快些起来,辰时三刻要出门,时辰耽误不?得。”
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扶着拖进了?屏风后的木桶内。
木桶中早备好了?热水,水中撒着细细的熏香与药草叶,雾气蒸腾,温热微烫。
沈念之酒意未退,初一入水,被烫得清醒了?几?分,倏然睁眼,眸中仍带着冷意。
有嬷嬷手法利落地替她清洗身?体,又细细为她净面、润发、去角、熏香。
这?等沐浴净身?,原本是正妃成婚前的准备程序,侧妃并不?需如此繁琐。可李珣却偏偏将所?有礼制都按着正妃来办,连侍奉之人也皆为他精挑细选的,连带着一言一行都带着说不?清的审视意味。
沈念之坐在水中,仰头靠着木壁,听得一个嬷嬷柔声笑道:“娘子真是有福气,奴婢这?双手,平日也只给皇后和太后上香汤,今儿?个居然伺候了?娘子。”
另一个嬷嬷接话:“可不?是嘛。听说这?次东宫的礼制,内库亲拟,一式按太子妃办的。就连那婚服的霞帔,也是从尚衣局里翻了?宫里的样子来改的,比陆家那位……还多出三道绣金线哩。”
屋中女子笑声不?绝,连说了?好几?个“娘子真是得宠”,可沈念之却始终未言,只静静坐着。
她睫毛微垂,水珠顺着发丝落入香汤,蒸汽弥漫中,看不?清她神情。
直到?她被扶出木桶,换上里衣,坐在高脚椅上开始梳妆时,她才忽然出声道:“春桃呢?”
嬷嬷一愣:“您是说,照料妆奁的那位丫头?”
沈念之点头,语气淡淡:“叫她进来。”
很快,一个面色仓皇的婢子从外头快步进来,正是春桃。她行礼跪下:“娘子唤奴婢?”
沈念之靠着椅背,脸色已有几?分冷静,眼尾上挑,语调懒懒:“霜杏呢?”
春桃顿了?下,低头答:“回娘子……霜杏昨夜就离了?府,说是您醉得厉害,她怕打扰了?您休息,奴婢也不?知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