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鸦雀无声。
说归说,看到王氏如此凄惨的模样,众人心中难免同情。
王氏爬到葛秀才面前,看着葛秀才躲闪的眼神,伸手抓花了他的脸。
“哈哈……哈哈哈……”她疯狂地大笑起来:“早知道来官府喊冤就能脱离苦海,我恨自己为何没有早逃出来!
葛齐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我诅咒你们一家三口不得好死!”
“你个疯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吊死在家里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你让我们晟儿以后怎么活?”葛母看到儿子被伤,气得想爬起来打王氏。
洛媱听了头疼,摆摆手说:“堵住她的嘴继续行刑。”
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王氏坐下,放低声音说:“王氏,你应该听到了本官的判决,对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
王氏脸上还有血迹,懵懵地转过头来,两行眼泪滴落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她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洛媱安慰道:“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等身体康复了,你想去哪都行,想做什么都可以,过去的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王氏苦笑:“大人,您以为我为何还能活着,我很早就想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受了伤害就要死,他们一家却能好好活着。
有时候我恨不得在汤里加了一把老鼠药,大家一起死得了,可我还是不甘心,他们做了这样恶心的事情,不身败名裂,我哪有颜面下去见我爹娘?”
“大人,您判我与葛齐晟和离,又定了他们的罪,我知足了……”王氏掩面哭了起来。
从前这些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如今她把事情闹大了,很快全城都知道了,她是一个被公公玷污的女人。
她确实没脸活在世上了,可在死前能有这样的结局,她深感欣慰。
洛媱让人扶她下去休息,并且让黄春花陪着她。
五十大板打完,葛父夫妻二人已经奄奄一息,葛秀才被赶出衙门,一直徘徊在衙门口不肯离去。
他塞银子给衙役,想给父母治伤,对方却把钱丢到地上,“别拿这一套来恶心人,在陆大人手上,还从没哪个犯人因杖责致死的,我们自会请大夫医治他们。”
葛秀才嘴唇颤抖,哀求道:“那能否通融一二,让我见一见他们?”
围观的百姓从他身边走过,听到这话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脚边,冷嘲热讽道:“果然只知道惦记爹娘啊,白瞎了王氏那么好的姑娘,她的伤可比你爹娘严重多了。”
衙役虎着脸赶他,“去去去,按照衙门的规矩,你一个月后就可以去探监,一年有两次探监机会,不过三年五载,很快就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愚孝
葛二叔一家也出来了,看到侄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有路过的行人朝他身上吐口水礽菜叶,他也无动于衷。
“爹,娘,大哥好可怜啊。”葛二叔最小的儿子说道。
“他才不可怜,最可怜的是大嫂,我们夫子教导过,兄友弟恭,夫妻和睦,一家人应该守望相助,大哥护不住大嫂,他活该!”
葛二叔惊喜地看着大儿子,没想到才刚上学堂,他就懂了这么多道理,或许,他们二房将来也能出个秀才!
衙门归于平静,沈念尧坐在院子里等天亮,面前摆着一个酒壶,自饮自酌。
洛媱把案卷写完了找过来,坐在他对面,也喝了一杯酒醒醒神。
“舅舅看起来很不开心,这样的事情你应该看多了才对。”
“的人我确实见过许多,但普通百姓却能把恶做得如此淋漓尽致,是我意想不到的。
都说人性本善,我从那对夫妻身上看不到一点点的善良。”
“好人还是比坏人多的,但人性本善与否我不知,有的人即使从小教他向善,他也未必能长成一个大善人,这种时候,法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为何先贤们提倡依法治国,法作为衡量的准绳,奖惩有度,有法可依,官府才有足够的威信。”
沈念尧惊讶地看着她,“你是这样理解律法的?”
“不然呢?律法不就是用来给普通人遵守的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像葛秀才那样,他到底算善还是算恶?”
“他那是愚孝。”
“愚孝也是孝,假如王氏没有报官,会有人因为他不顾妻子死活而觉得他是个道德有失的人吗?”
洛媱自从当上县令后,很少因为看不过什么事情而生气。
她知道自己来到的是封建社会,且还是相对落后的一个王朝,这里的习俗、三观都与她所受的教育截然不同。
她不去多管闲事,除非人家来报官,需要她出面帮忙,她才会插手这些家务事。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确实深有体会。
洛媱往酒杯里倒入一滴酒,端起来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就相当于这滴酒,连杯底都盖不住,自然也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就算知道这个国家有许许多多的漏洞,我也堵不住。”
沈念尧拿起酒壶将她杯子倒满酒,直到酒液溢出来,说:“你瞧,你原先只是一滴酒,能改变整座苍梧县,可你有杯子的容量,一点点积累,就能改变整个大梁王朝。”
洛媱小声说:“这个大梁王朝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沈念尧放下脸,严厉地训斥道:“这种话不可说,别以为天高皇帝远就能肆无忌惮,小心祸从口出。”
洛媱笑着赔罪,“是是是,我不说了,来,我陪舅舅喝两杯。”
“哼,就你那酒量还是算了,一会儿让人看到醉醺醺的县令大人也不好看。”
洛媱想想也是,喝一杯醒神也就是了,多了一滴不沾。
东边露出了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