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实在等不及,忍不住开口:“你把我微信、电话都拉黑了?!动作可真快。这么迫不及待甩掉我!”

梁数冷淡地说:“如果你想说这个,我就失陪了。”

林旭咬牙:“好好好,说别的。”知道她气性大,没想到如今一点就着。

他语气放软:“虽然现在不是我该生气的时候,但是我不得不来你家堵你,让你不得不面对我,我还是…”

梁数退后一步,话却抢先一步出口:“我处理不了混乱的关系。我们到此为止吧。”

接着又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这就是我的决定。抱歉,先走了。”

林旭蹙着眉等她说完,已是忍耐极限,没想到这女人还没等他解释,就想走。

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还没说完。”

这女人比他想象的状态好多了,依旧风轻云淡,从容自若,穿了挺括的风衣,面色白皙,眼眸清亮,似乎一点不受他八卦的影响。

而他自己,夜不能寐,担心她反应过激、担心她伤心难过,处理完霍珊和家族的事,就连夜从北京赶过来,澡都没洗一个!

他气恼,却没有用,似乎夜不能寐的一直都只有他。他一直在唱着独角戏。

林旭压低声音,手始终拽着梁数,狠狠地说:“你今天必须听我说话。去我车上。不然,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拉扯!”

~~~~~~~

天空突然暗下来,一阵大风吹过,街景开始疯狂的乱舞。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前排。刚坐下没多久,一声闷雷随即而至,似要下瓢泼大雨。

就听到林旭说:“转过来,我要看到你的脸!”

梁数倔强地别过头。林旭手抬起,想掰过她的脸,想了想又无力地放下了。

她心里有气,强行让她面对他,只会激怒她。

林旭摇下车窗,拿出一支香烟,幽幽抽起来。

他开口道:“我是林家孙辈里第九个孩子,排行第九,所以又叫林九爷。我们家族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我爷爷那辈,算是红军,跟着毛主席打过仗,建国之后封了个小官。林家的子侄兄弟辈都比较勤勉,一个个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我的父亲却又是另外的故事。”

“我出生的时候,家境还不错。我父亲年纪小,赶上改革开放,又受过高等教育,抓住了较好的机会,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做得风生水起。当时林家长辈们对我们一家和颜悦色,但是我父亲实业做久了,慢慢开始做期货,开始也赚了,后来一次投资的冒进,让他几乎破产。他太相信自己,不服输,又追加投入,导致最后所有的钱都套了进去。

那时候我年级也小,我小时候身体不怎么好,又经常跑医院。我母亲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

我只记得有几次母亲半夜出去找他,说父亲就那么坐在路边。整个人几乎垮了,想要跳河。我母亲总是劝他,最多从头再来。但他不行,我父亲从小什么都是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挫折,就是过不去这道坎。我母亲看着他一家家跑银行,一个个见投资人,后来还是走到了破产清算……”

“从那以后我们家的精气神似乎就没有了,父亲常年身体不好,母亲常年照顾她。林家对我家也是弃之如敝履。叠加上我身体不好,他们就觉得我们一门子丧门星。没个好脸色。

这几年,我的生意有了起色,才让我回到家族中。其实我压根不稀罕,但是人在江湖走,场面上的颜面还是顾忌一二。”

“我与霍家的婚事,就是林家撺掇的。根本非我本意,前几年霍家幺妹也就是那个霍珊,一直在国外念书,我觉得天高皇帝远,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年她回来,且我也有了你,我就告诉他们把婚事退了,换一个林家其他的子侄也行,总之不能是我。我不稀罕也不喜欢。”

“可以说,我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我不必受制于人,你也不必。”

林旭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看过来:“霍珊那边的事,我已经跟霍家谈妥了,给了霍珊其他的几个人选,对她来说只是换个人,何乐而不为呢,换一个留得住心又能给她爱的,两全其美。我如今只想要你。你信我!”

听到这句,梁数也不自觉转头看了眼林旭,能看出这几天他明显的憔悴和苍白。

她想起,上一次他们分手也是两人坐在车里,说了很久的话。

只是,像上一次一样。该分开还是要分开。

车窗降下来,晚风吹来,有他的空间里,她已不再局促不再彷徨,她似乎已经适应林旭在自己身边,而这一切不过是三个月的事。就如同道别,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旭等了一会儿,知道不能逼得太紧,突然的信息需要梁数消化,于是贴心的说道:"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我?我告诉你的,不是为了博得同情也不是为了交换,我只是想你了解我,了解我这个人和我的成长。"

他想告诉她的还有很多,只是无从说起。

他想告诉她他小时候在医院里治疗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助;他想告诉她这么些年,他在外面打拼,从零到一是多么的艰难;他想告诉她,他之所以做量化就是不想再赌了,他不相信赌博不相信运气,他更相信理性和数据;他想告诉她,他已经决定把工作重心从北京转到上海,他想拿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她;他想告诉她,他甚至想过今年结婚,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他想成家了。

如果她想知道,他可以和盘托出。过去,现在,以及想象中两人的未来。

只是这一切都未说出口,因为梁数压根没想知道。

第102章 黑暗中的玫瑰(下)

林旭的这一堆设想都落了空,梁数什么都没问,只娓娓说出了自己的成长故事。

梁数说,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写好了,“我总是抽到不好的牌。”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她不是遗腹子,她只是单亲家庭,至于她的爸爸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问母亲,只说是死了。

别的同学、邻居,都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相伴左右,而她家只有她和母亲。姥姥姥爷不常出现,虽然在一个城市。母亲很辛苦,一直默默坚守着她,她习惯了自己家庭与别人不同。

等她渐渐长大,邻居的风言风语还是飘到了她耳里。母亲当年是大学生,出去读书,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等回到青岛时已经怀孕了。姥姥姥爷苦苦相劝,劝母亲打掉孩子,母亲不愿意,执意生下她,换来母亲孤苦的一生。

至于她的父亲是谁,邻里说有传闻是母亲的同学,有传闻是母亲的老师,总之,母亲讳莫如深。

班里的同学们也渐渐知道她不光彩的身份,虽然她成绩好,但是风言风语还是有,说她是“小三的孩子”“见不得光”,说“她母亲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上位没成功”。这些都是正值敏感的青春期永恒的伤害。

她无法怪罪母亲,母亲给予她生命,养育她、呵护她,所有苦楚自己吞下。她拼命学习,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成绩最好的孩子,被别人仰视。

然而她又怨恨生命,怨恨男女关系,怨恨婚姻,小小年纪的她承受太多。因而她孤傲、清冷,她不相信爱情,她只相信自己。

她必须自尊自爱,她决不沉溺爱情,她决不轻易怀孕生子,她决不给人做小三!

她只想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