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白礼解释道:“荆州自古富庶,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因而世家林立,而扬州虽也繁华,却紧挨着几大边城,一旦有战乱,扬州周围郡县便会受到牵连,因此历朝历代常常在扬州屯兵,等到战时,再由荆州供给粮草战需,可谓……”

“一举两得。”陆执徐接上他未说完的话,面上若有所思。

他为保计划万无一失,用玉佩从韩燕手中借兵,而扬州兵将调动频繁,各派势力复杂,难保不会有人察觉到有兵将私自离营,若是被人察觉,很有可能牵连到姜静行。

毕竟只要知晓离营的是韩燕,再想想韩燕和靖国公府的关系,便很容易联想到姜静行这位大将军身上。

陆执徐想通这一关窍,一时不知所措,良久后,才轻轻叹息一声。

明明俩人时常争吵,也都明白是在互相利用,可他没想过姜静行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毕竟……没了他,靖国公府还有其他选择。

陆执徐神情复杂地看向手中玉佩,总算记起来离京前和姜静行最后一面的情景,还有那句“切记以自身安危为重”。

犹记得他回了一句“我知晓”,却在今夜才想起来。

如今再想,其言虽朴,其情却深。

他暗暗握紧玉佩,淡声道:“尽快回京。”

得令的众人立即动起来,乾一注意到院子角落还站着一对母子,不由一愣。

竟还有别人在,这就有点难办了。

职业素养告诉他最好灭口,回京的途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埋伏着,难保不会有人顺着这对母子追上他们,而死人才能避免泄密。

乾一陷入了纠结,毕竟他也不是随意杀人的刽子手,对贫民百姓下手,有点为难。

年鸣英看出他的为难,可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说带着人走吧,路上肯定是个麻烦,把人放了吧,若有人追查到这,又对谁都不安全。

两人都纠结了。

常嘉扶着春娘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他深知,有时知道太多事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在对陆执徐的身份有所猜测后,他便扶着春娘远离了所以人。

不过在留意到一个冷面侍卫死死盯着自己看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

杀常五还可以说是借机而为,可面对一群拿着刀剑的壮汉,便只能示弱智取了。

在常嘉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脱身时,他身后的春娘脸上也闪过犹豫,她看着儿子,眼中一番挣扎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乾一诧异的目光下,瘦弱的女人白着脸上前,用身躯将儿子掩在身后,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常嘉讶然,低声唤道:“娘,你……”

“嘉儿,你不要说话。”春娘打断儿子,她明白,事到如今,由不得她犹豫了。

此时春娘面上是少见的坚定,她顶着众人看来的视线,颤声问道:“各位公子可是京都人士?若此行是要去往上京城,不知可否带上妾身和妾身的孩儿。”

见无人应答,春娘只好恳求道:“我夫名为姜尉,乃京中高官。各位公子不需为妾身做些什么,不拘骑马还是坐车,只要捎上妾身和孩子就好,等妾身到了京都,定会告知我夫各位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夫定会报答诸位公子。”

第125章 第 125 章

春娘这番话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常嘉也愕然地看向自己娘, 今夜发生的事太多了,一个半大的少年能撑到现在,已是极为难得的懂事冷静。

常嘉看向春娘的目光复杂, 他不知他娘到底经历过什么,但若不是真被逼到了绝境, 他娘又怎么会说出来, 只为二人求一线生机。

此时此景, 他并没有终于知晓一个秘密的喜悦, 反而更为前路担忧。

首先是,他们能在今夜活下来。

姜尉?京中高官有叫姜尉的吗?

姜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要在上京城说起姓姜的人家,靖国公姜静行准是第一人, 再不济, 也要提上两嘴靖国公府充个话头。

不过看这位夫人信誓旦旦的神情, 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年鸣英和乾一的心声第一次达到同步。

但他比乾一想的更深,虽说之前刺客来的突然, 他只顾应敌, 并未目睹常嘉谋杀常五那一幕,但从常五对儿子动辄打骂的态度来看, 可丝毫没有为人生父的温情。

聪明的脑瓜里闪过一个狗血的猜测, 年鸣英看向春娘, 眼神颇为古怪。

话说, 这对母子也很惹人生疑啊,不论是容貌言语, 还是为人处世的姿态, 明显都有着寻常贫民没有的教养。

换句话说,这可不像是一个赌鬼泼皮的妻儿。

家道中落还是被迫委身?

没有更多线索, 年鸣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道:“据在下所知,京都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没有姓姜名尉的人家。”

说着,不顾春娘惨白的脸色,他又指指地上已然面色青白的常五,略带质问道:“夫人口口声声喊着我夫……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吧,可你既已嫁人,若夫君真是京中高官,又为何会让妻儿沦落到此地?夫人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或是说假话欺瞒我等!”

年鸣英三言两语便点出春娘话中的漏洞,逼得春娘神色惶然,纤细的肩头微微颤抖起来。

常嘉赶紧站出来,他将自己娘护在身后:“让公子见笑了,我娘只是个妇道人家,一时被院中的血腥吓到了,神思有些混乱,说话也乱了章程,公子只当我娘胡言乱语就是,不必放在心上。”

顶着年鸣英眯起的眼神,少年低垂的眉眼格外无辜:“拖几位公子的福,家中攒了几块金银,本想着等几位公子离开后,就带着我娘t离开常家村,随着商队去京都寻亲,谁料……天快亮了,等几位公子走了,我们也要走了。”

“原来如此。”年鸣英笑笑,却在心中忍不住赞道好一个聪明小子。

既然大家都要离开了,他们自然也不必赶尽杀绝了。

他给了乾一一个眼神,乾一收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不再留意这对无辜的母子。

谁知,就在年鸣英也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见妇人抬头看向自己,竟不顾儿子阻拦,上前两步追问道:“公子可是说的真话,上京真的没有叫姜尉的人吗?

年鸣英看着春娘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拽了拽,无果,便好脾气道:“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