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行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却暗暗在心底对陆执徐发了个誓。
如果这次小皇子能活着回来,她要对他更好一点儿。
第122章 二合一,补更
七八月的荆州总是多雨, 远目望去,遥遥可见低矮的砖瓦间烟雨蒙蒙。
陆执徐站在窗后,绰约清雅, 美好的像画中人,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丝, 虽隔着雨幕, 眉眼看的不甚分明, 也叫人移不开眼。
院门被人推开, 恰如画卷败笔,打破了小院宁静悠远的景象。
说是院门,也不过是棍子上绕了几根荆条,连块像样的木板都不是。
来人是位布衣荆钗的妇人, 容色寻常, 只在手腕上戴了镯子, 虽不什么真金实银打造的首饰,可在这小小的村落里, 也是吃穿不愁的富裕人家才能有的闲心。
常家村是个少有外人来的小村子,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都要走上两个时辰才到。
村中不过百户人家, 过半的人家都姓常。
在这样偏远的小村子里, 同一t个祖宗便是底气, 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若是乡邻间生了嫌隙,往往也是姓常的人家更硬气些, 毕竟在畏官如虎的百姓心里, 就没有报官这一说,再大的法理也比不过情理, 帮理不帮亲才是常理。
妇人腕上挎着小篮子三步一停地走着,可即便都这般小心了,还是踩了一脚泥。
泥点子溅到裤脚上,妇人脸色一沉,用手拍了拍,反倒抹了一手泥水。
妇人本就不和蔼的脸色更加不善,她看了看挺大一个的院子,实在看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连口缸都看不见,原本还有两间土培筑的小屋和东侧的菜园,可下了几场大雨,屋角塌了一处不说,院子里的菜也淹了大半。
“败家的玩意!”妇人啐了一口,“真是上了赌桌的鬼,连爹娘媳妇都忘了!死了都没人送终的泼皮懒鬼!”
妇人踩着水坑走了两步,嘴里不住地嘟囔:“娶个不顶事的婆娘,生个病歪歪的儿子……都是不长久的命。”
这样的人家真是进去都嫌晦气,妇人不愿进屋,在脚下挑了块干净的地方站着,扯着脖子叫喊:“常五家的,常五家的,你家小子的鸡子!”
这时屋里传出一道细弱的女声:“李嫂子进来坐,咳咳,嘉儿,你去烧壶热水送到西屋。”
有人轻声回了两句,紧接着一阵窸窣的响声,不一会儿,正对大门的主屋便走出来位少妇。
这妇人乌发浓密,衣饰同是灰布衣木荆钗,可叫纤弱的身形一衬托,却有几分惹人怜爱。再看容貌,虽素面朝天,也是乡野间少有的姣好面容,不过看其惨淡唇色,应是抱恙在身。
病妇人扶着门框咳了两声,唤道:“李大嫂,快进来坐。”
“我就不进去了。”见人一副病弱的模样,被叫了一声大嫂的李大娘心里一软,忍不住叹息一声,“外头有风,就别逞强出来了,你手上没劲儿,就这么十个鸡子,再让你手松摔了,嘉小子没了吃食,又要病上一回。我给你放下。”
李大娘走到女人身边,将抱了一路的篮子放下。
想到女人一家的情况,她忍不住叹道:“春娘啊,你说你,咱们十里八乡属你俊俏,又生了个儿子,怎么就拴不住自个男人呢。
“我可听说了,常五那泼皮又去镇上赌了,赌赢了就去那些个下九流的地方找女人,你看看你这院子,什么值钱的家当都没有,都让他换了赌钱,贼都不兴来你家。”
名叫春娘的女人被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递上手里一小块碎银,打断道:“李大嫂,这是买鸡子的银钱,上回的也算上了。”
李大娘一愣,怀疑地接过一看,还真是一块银子,锃亮锃亮的,还是刚绞开的新银。
“这银子……常看你绣些物件儿去镇上卖,还以为挣不了多少钱。也好,虽说绣东西伤眼,也是条活路不是。”李大娘收好银子,她也不好收完钱就走,便问了几句家常,“嘉小子的身子怎么样了,镇里的医倌怎么说。”
听人问起儿子,春娘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好多了,嘉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大夫说吃些好的养着,以后也能娶妻生子。”
“这就好,这就好……以后下了鸡子,我再给你送来。”
都是十几年的乡邻,李大娘还是真心盼着孩子能好,不说别的,能娶妻生子就是好事,“这都晌午了,不说了,你也养着吧,我走了,你就别送了。”
“嫂子慢走。”
春娘目送李大娘离开,提起脚边的篮子,正要转身回屋,却看到西屋的窗子后站着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姜公子,我儿身弱,这鸡子是大夫嘱咐吃的,也不好拿出来招待客人,您见谅。”
虽说眼下流落在外,比不上昔日锦衣玉食,可陆执徐也不至于贪几个鸡子吃,何况他刚才也目睹了院子里的买卖,那块碎银还是他给的房钱。
陆执徐没说话,只颔首合上了窗。
春娘转身回屋,灶上烧着热水,儿子正往灶里添柴。
她将盛着鸡子的篮子放稳妥,唤儿子的小名:“嘉儿,你去敲个鸡子吃,水放着娘来烧,烧好了再叫你。”
“娘,您去屋里歇着,烧好了我会直接拎去西屋,大夫的话您也不用往心里去,我用不着每日都吃鸡子。还有西屋的那些人,我看那些人住不久,他们给的银钱还是省着用吧。”
灶后的少年直起腰,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少年的嗓音有些喑哑,可说话的语气却不急不缓,丝毫没有这个年岁该有的急躁。
春娘一时无言,她叹口气道:“等你爹回来,这些钱也留不住,还不如给你补身体。”
“娘给我就好,我托人去镇上买些米粮。这月粮价升的太快,就连马料也涨价不少,我打听到周围几个镇子也是如此,怕是城里出了大事,这些米粮不管是我们自己吃,还是拿去卖,都划算。”
解释完自己的打算,常嘉拍拍手上粘的草木的灰,面色冷淡道:“而且,他不是我爹。”
“嘉儿……”春娘无奈地叫一声儿子的名字,她虽知晓儿子自幼聪慧,可儿子时常的冷漠,也让她感到无可奈何,也许当初,她就不该说破儿子的身世。
可她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带儿子去认祖归宗,何况上京城那么远,母子二人根本没有足够的银钱傍身,且就算去了,只要那人还活着,儿子也不见的能认亲……
常嘉一看春娘的神色,便知自己娘在想什么,纠结又不甘,既想带他离开,又因为害怕某些人,所以宁愿留在这个破烂的家里,也不愿冒险。
灶上的热水滚开,常嘉灭好炉灶里的火,趁热将水舀到木盆里,然后端去西屋。
路上,过早成熟的少年想起许多事。
平时他不会胡思乱想,毕竟活着就已经很难了,也许是近日家里住进了外人,才会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