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只要是甜的东西他都爱吃。

最后一次看见雾星河哭,是在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废弃脏乱的厂房里, 少年趴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哭得肝肠寸断,那天他出门太急忘了带糖, 都没法儿哄他别哭。

江川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心脏一阵疼。

再就?是现在这一次。

雾星河抱着他的脖子,沉默地哭着。

他虽听不见对方?抽泣的声音,但是颈间不断滑落的液体, 都在清楚地告诉他雾星河这些年的委屈和难受。

江川心脏闷沉沉的,还?有一丝抽疼,像是被堵着一大盆浓烈的岩浆,又烫又让人?喘不过来气。

他伸手拍了拍身上人?的背,手掌在雾星河后脖子上轻轻捏了几下,“乖,不哭了……”

像在安抚一只无助撒娇的小猫。

卧室门只开了一半,客厅的灯光通过卧室门缝洒进来一部分,昏暗的卧室内,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良久,他感觉颈窝里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垂在他颈间不动了。

江川等过了会儿,才悄悄扭头看去,发现小花猫哭着哭着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有些失笑,“就?这,还?要找我算账呢。”

话虽这么说,江川眼底却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忽然想起什?么,手掌向上摸到?雾星河后背上的伤痕处,轻轻揉着那片淤青。

结果才刚揉了几下,雾星河大概是疼到?了,有些不舒服地哼了一声,他只好又停下来。

江川就?这样躺着大床上,身上趴着熟睡的雾星河,睁眼看着卧室的天花板出神。

雾星河刚刚问他,这些年为什?么不肯见他一面,为什?么这十年连一句只言片语都没有。

因为他不敢。

他怕自?己看一眼就?再也放不下了。

·

江川当年是以过|失|杀|人?的罪名,被送进去的。

一个刚满十九岁的,被警察当场目击抓捕的杀|人?|犯,他最终被判了八年,关在榆城第一监狱中服刑七年,因表现良好减刑了一年。

曹叔跟他说,改过自?新,还?能重新做人?。

可?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对于当年只有十九岁的江川来说更?难。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来见他时?说的话。

徐子舒衣着雍容华贵,气质优雅,是他从前在榆城从来没见过的一种富贵。

女人?语调缓慢,面容平静,态度看起来十分温和,但正是这种不急不迫,反而透露出一种自?然的高贵。

“你?叫江川是吧?”

女人?手里握着看守所的电话筒,看着与她相?隔一面玻璃,容貌年轻俊气的男孩。

徐子舒:“你?的事情星河都跟我说过了,我很感谢你?们一家人?对星河的照顾,作为报答,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来接手你?的案子。”

江川嘴唇干裂起皮,双眼无神地望着对方?,半晌才开口?问了句,“他……怎么样了?”

徐子舒眉心轻蹙,又很快松开,“他很好,医生说没伤到?脚踝处的骨头,不会影响到?以后正常行走。”

江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还?有他身上的伤,告诉医生轻点,他很怕疼……”

徐子舒打断他的话,“这些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是她的母亲,我自?然会心疼他,为他着想,首城那边也有更?好的医疗资源。”

江川愣住,“首城?”

徐子舒点头,“我想星河应该是没跟你说太多,关于他的出身和家庭吧?”

江川没吭声,只静静地望着她。

徐子舒轻挑眉头,自?信一笑。

“我们雾家在首城拥有一家上市公司,名下资产更?是数不清,星河从小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离家几年,我和他父亲都很想念他,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礼物,也不贵,大概也就?一百万,毕竟哄哄小孩子嘛。”

江川垂在腿上的手指,倏地握紧。

“你?说是不是……”

女人?温柔如刀的目光,慢慢落在江川身上。

明明才十九岁的少年,言语间却像个成熟男性?一般沉稳,心思缜密,很难说这是他深藏不漏的本性?,还?是在长久疲惫生活下的被迫成长。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和星河都不能再继续接触。

“听说你?父亲当年被判刑后,你?奶奶四处借钱疏通关系,可?惜他进去没多久还?是死了,只留下了一百多万的债,让你?们一老一小来还?。”

江川目光一凛,“你?调查我?”

徐子舒轻声安抚道:“别激动,你?这份信息在警察和榆城这边都不是秘密,稍微动用一点关系就?能知道,我想说的是,你?们家那些债,我都可?以帮你?还?了。”

“从此,你?再也不用和那些催债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