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三人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们这一上午的折腾好像都有点白费功夫，夜校要到晚上六点钟才开课呢！

许素馨看了看许志萍，又看了看蕙兰，三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在家里如坐针毡磨到五点多，三人揣上崭新的书本，就往城东的文化馆赶。

等三人赶到时，天色已经有点黑了，看着文化馆那熟悉的灰扑扑的大门，许素馨难掩脸上的激动。

刚走进文化馆，许素馨就被里面的热闹劲儿惊了一下。

大厅和走廊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比之前白天来报名时还热闹。

有穿着工装、身上还带着机油味儿的工人，有扎着麻花辫、穿着花布袄的年轻姑娘，但像许素馨这样年纪明显偏大的中年男女，倒是确实没有几个。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新书的油墨味，让许素馨莫名觉得新奇。

“嚯，人可真不少！”许志萍小声惊叹了一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蕙兰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怀里的书本，眼睛亮亮的。在认识周云强和许姨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运气来参加夜校读书学习。

要不是她刚刚偷偷掐了自己好几下，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许素馨的目光扫过这些攒动的人头，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慨学习氛围浓厚，而是下意识地盘算开了别的事儿。

“这么多人，要是让晓春晚上也在这儿支个摊，卖点热乎的馄饨和关东煮，肯定不比白天在火车站那边出摊差。”

“这地方人扎堆，等晚上放了学，大伙儿肚子饿的叽里咕噜，指定想吃点啥垫垫。”

“噗嗤……”

旁边的许志萍和蕙兰显然听到了许素馨的嘀咕，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许素馨回过神，看着两人忍俊不禁的样子，自己也乐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咋？我说错了？这地方，是块宝地啊！又能学习又能做生意，多好啊。”

就是不知道夜校允不允许别人在门口摆摊。

“是是是，小姑眼里现在看啥都是钱，到处都是商机。”

许志萍打趣道，笑容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亲昵和佩服。

自从开始摆摊做生意，小姑脑子里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把生意做好，怎么多挣点钱，让大家的日子过得再好一点。

“能挣钱有啥不好？”

许素馨理直气壮，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走，找教室去！”

说笑间，三人找到了就来了教室所在的二楼。

许素馨刚刚找人问了，不同的教室门头上都有不同颜色的牌子，没费什么功夫，几人就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看着代表基础认字的红色牌子，许素馨拍拍蕙兰的胳膊：“蕙兰，咱俩啥都不会，只能从头学了。志萍，你那个什么文学社的班就在隔壁，一会儿下课了，我和蕙兰在门口等你。”“知道了小姑，要是我先结束，我就在外面等你们。”许志萍点点头，抱着书忐忑的走向自己的那间教室。

许素馨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的门。

里面不大，摆着十几张刷着绿漆的老式长条木课桌和配套的长条凳。

顶上的白炽灯瓦数不太够，光线有些昏黄。班级里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七八个人，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他们大多穿着朴素，脸上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拘谨和好奇。

许素馨和蕙兰一进来，立刻引来了几道好奇的、带着探究的目光。

不怪别人去看，在这个学生年级差不多都在二十啷当岁的班里，许素馨的年纪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的目光里有好奇，有打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们确实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许素馨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还来上基础识字班？图啥呢？

许素馨压根儿没在意那些目光。

她坦然地迎着那些视线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声对身边的蕙兰说：“咱们坐前面，看得清黑板。”

说完，许素馨就拉着还有些局促的蕙兰，径直走到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许素馨就把带来的书本和一个小本子、一支铅笔掏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有些坑洼的桌面上。

第两百一十九章柳老师

许素馨的动作自然、神情平静，仿佛坐在一群比她儿子女儿还要小的年轻人中间，在她心里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根本影响不了她。

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亲生儿女的磋磨，这点旁人的眼光，算得了什么？

她来这儿，为的是自己以后的好日子，不是来给别人看的。

许素馨刚坐下来没多久，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虽然铃声有些尖锐，但落在许素馨耳朵里却格外动听。

教室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棉袄，下身是深色长裤，脚上一双普通的黑布鞋。

齐耳的短发，用黑色的细发卡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

她走到讲台前，放下手里的粉笔盒和教案，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在看到许素馨的时候，她的目光微微一顿，但并没有停留多久。

环视一圈之后，女老师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声音清晰悦耳。

“同学们好，我是柳明华，柳树的柳，明天的明，中华的华。从今天开始，由我来给大家上识字基础课。希望大家都能坚持下来，在我们夜校学好文化，打开新生活的大门。”

简单的开场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