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我有办法。”

“可那一定不是真正的爸爸妈妈,”乔慕摇摇头,“可以带我去他们坟墓前看看吗?”

乔慕在很短的时间里,成熟了许多,墓园里他没有哭,只是抱着花束依恋地靠在墓碑旁,鼻尖传来泥土、青草和野花的清香,还有爸爸妈妈的气息。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很好,以后我也会好好长大的。”

许久,乔慕才起身,走到远处等着的医生哥哥面前,很有礼貌地向他道谢。然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手心躺着一个精心包装的长方形礼盒。

“医生哥哥,这个送给你。”乔慕招招手,示意他蹲下来。

医生哥哥蹲下来和乔慕平视,乔慕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不好意思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不知为何,医生哥哥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护身符,是一条项链,希望它可以替我保护你。”乔慕将盒子放入他手心,有些期待地问:“我出院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对不起,但是我要离开这里了。”

乔慕一愣,随即紧张起来,急忙追问:“你要去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

医生哥哥看着乔慕,脸上的难过神色很明显。

乔慕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不会再回来了吗?”

“因为,工作需要。”

乔慕想哭,可他咬着嘴唇,生生憋住了眼泪,他笑起来:“那可以和我打电话吗?你空了的时候。”

“可能不行。”

乔慕低下头,良久,才藏好情绪,道:“那要在心里想我,不可以忘了我。”

“好。”

“我也会一直一直想你,医生哥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如果你工作不忙了,也要回来看我。”

医生哥哥点了点头,道:“乔慕,要记得我和你说的话,永远坚强乐观,积极向上,痛苦和阻碍不是永远的,幸福才是。坚持下去,你的人生会变得非常美好。”

乔慕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了,睡一觉吧,睡醒我们就到医院了。”医生哥哥轻抚着乔慕的头,嘴里哼起那首好听的摇篮曲,乔慕的意识开始模糊,头一垂一垂,很快就睡了过去。

「乔慕,对不起」一滴泪水滑落,季槐序轻轻拍着乔慕的肩,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手紧紧握住那个盒子,“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原来是我。”

第一章 太阳照常升起

“嗡-嗡嗡”手机闹铃不住地震动,床头柜斜放着一只白底黑边的方形石英钟,时针指向七点整。

被子掉了大半,床上的人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手心紧攥着被角。

猝然从梦中惊醒,额角一滴冷汗正缓缓滑入发间。乔慕坐起身,关掉手机铃,才后知后觉地抹了抹眼睛,指尖触及一片冰凉。困意还未完全消散,他又躺倒在床上,眯着眼睛打量窗外,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钻进清晨的阳光和熟悉的景。

乔慕咂摸着心脏那处传来的仿佛被挖空的失落感,喉咙止不住的哽咽,热的眼泪流出眼眶,又迅速冰冷,滑入发间。

怎么回事?

乔慕抑制不住身体对刚刚梦魇的反应,他皱着眉回想。然而大脑只回馈给他一阵钝痛和一片空白,他根本不记得梦境内容。

缓了好一阵,乔慕才从那种被痛苦和失落淹没的感觉中挣扎出来,起了床。

现实里情感冷淡,梦里却仿佛经历了世间最残酷的悲欢离合。

拉开窗帘,阳光如瀑倾涌,微暖的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一陈不变。

乔慕一年前自德国留学回来后就职于航空研究院,今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晚上和同事们约好了要一起庆生,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日程,想起早晨十点安南大学有一场讲座,是关于人类大脑和记忆原理的。

乔慕总会梦见一些奇怪又真实到好像曾经发生过的场景,醒来时却只能记得些残缺片段。

但在梦境里倾泻而出的情感,内心波涛汹涌的爱意以及无比的珍重,总会让醒来时的他疲惫不堪,失神许久,这很令人困扰。

就好像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深深爱着的人,只是永远失去了。

乔慕更倾向于认为这些回忆是前世的记忆。尽管他是一个研究物理的唯物主义者。但人有时候很怪,遇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时,心里就自动将其归为玄妙。

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像是被撕烂揉碎后沉入海底,从海面上望去不见踪影,只是时不时会从水深处漂浮上来一星半点,引着人的好奇心却让人抓不住重点。

这还不是这些记忆带给乔慕最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乔慕怀疑自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梦境而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这些年,不止洛九天,就连同事都明里暗里的示意他该成家了,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是一个又一个。但他始终找不到心动的感觉,所以到现在还是单身。

每次下班回到家里,都是一室冷清,乔慕有时去同事家里做客,也会羡慕那种家里始终亮着一盏灯等你回来的感觉,也许,是时候找个人一起生活了。

乔慕在前排挑了个位置坐下,讲座也开始了,主持人一一介绍主讲人和嘉宾。主讲人就坐在乔慕前面一排,他跟着主持人指的方向看去。

不知是不是觉得冷,那人的耳垂微红,乔慕眼眸睁大,身体里的血液猝然沸腾起来,齐齐冲向头顶。

震惊让身体完全僵硬。乔慕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间变成一只被禁锢在冰冷玻璃罐里的蝴蝶,扑腾着巨大的欢喜想要冲破阻碍,却只是撞得头破血流。

他艰难地吞咽一下,终于忍不住在那人起身时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他的耳垂,那抹无数次闪现在萦绕于梦境,折磨了自己数年的微红。

那人身体一顿,转过头来,眼里带着些许惊讶和疑惑。他上下打量他几眼,嘴角勾起一丝笑,礼貌地冲他点点头,就起身走向了讲台。

那人回头的一瞬间,乔慕好像是被人用一盆带着冰渣的水兜头浇下,热切慢慢淡下来。浑身仍止不住的冒冷汗,手脚冰凉,竭尽全力才勉强撑住不住颤抖的身体。

无法中途离场,乔慕眼睛朝着讲台,眼前却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