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慕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季槐序似乎是累狠了,睡得很香,没有要醒的迹象。
右手手铐上没来得及缠棉布条,季槐序昨天又挣扎地很是剧烈。因此手腕上红了一圈,还有点破皮,乔慕便将他右手的手铐打开,伤口处用碘酒消了毒。
他才洗漱完准备煮早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是原故,乔慕稍稍好些的心情又阴沉了,他皱起眉考虑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嗯?”原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意外,“我以为还是无人接听呢。”
“有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季槐序呢?”
“他第二天早晨就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是吗?”原故笑了几声,“他怎么和你解释的?”
“这与你无关。”
“我猜他说了我和他的真实身份了吧?不过,你好像并不相信。”
“我当然不会信!这种拙劣的故事骗骗幼稚园小孩还差不多。”只要季槐序的身份是谎言,那么他因为情感系统才喜欢上自己也必然是谎言,乔慕不敢去想季槐序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只能如同即将溺死之人一般抓着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也是,对一般人来说,这确实很离谱。”
“季槐序已经走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也和我没关系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先别急嘛,我还有好多话和你说呢。你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吧?但乡下的房子还是可以住人的嘛。”
乔慕手一僵,冷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信息,关于你的过去,亲人,朋友,甚至还有未来。比如你即将出国留学,在德国读博四年后回国。”
乔慕的手微微颤抖:“我不会去德国。”
“你会去的,而且未来你会有一个很相爱的恋人,他才是伴你终身的那个人。”
乔慕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他忍受着仿佛被钝刀反复切割直至血肉模糊般的剧痛。
“所以啊,乔慕,这世界没有谁一定离不开谁。即使不消除你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消逝,你也会逐渐忘了他,也会爱上另一个人。”
乔慕的神色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可以把这种刻骨的爱忘掉,才能接受另一个陌生人走进心里。
“你知道的吧,季槐序是因为情感系统才理解你的感情。然而你们两个都被情感系统的代码操纵了,季槐序误以为自己喜欢你,舍不得离开你,他现在不走是不想走,而不是被你绑着走不了。而你呢?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和代码谈恋爱,找个活生生的人不好吗?”
原故生生扒开了乔慕的眼皮,让他看这血淋淋的事实。
不要再说了!乔慕在心里嘶吼,可原故一刀接着一刀插了进来。
“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喜欢他,可那又能怎样?你们的差距不可能跨越。或许,你想听听季槐序的故事吗?”
乔慕扶着墙缓缓滑下,强自镇定:“你说,我听。”
“在我们的时代,每个新生儿出生时都会做智力检测。如果产下智商超群的婴儿,父母是没有抚养权的,必须交由国家统一抚养。这些天才们会经历一轮又一轮的残酷竞争,最后能顺利毕业的人百里挑一。季槐序就是那个百分之一,他从小没有父母朋友的陪伴,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不断接纳各种知识和准备数不尽的竞赛,还有很变态的培育员时刻监视控制着他。这样的苦和压力大多数人都承受不起,但他做到了。现在只要他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接手研究院的院长职位,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他虽然有情感障碍,但对工作的热爱无人能及,他30岁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院长。你说爱他,却全然不在乎他的想法和未来吗?”
“我,我没有。”乔慕反驳,尾音却越来越低,他心底里冒出过阴暗的想法,把季槐序藏到没人能发现的地方,锁住他不让他离开,永远陪着自己,最好生活里只有自己。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了刽子手,即将要亲手毁掉季槐序多年努力得来的成果。
“我们有规定,不能和这个时代的人关系过密,我最多帮他瞒到明天,你好自为之。”
季槐序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中午了。他想起昨晚的疯狂,一时忍不住伸手捂住脸,这才发现手铐被解开了,他艰难地起了床,乔慕昨晚毫无顾忌导致他今天浑身都不舒服,嗓子哑了,腰隐隐作痛,站起来时腿直泛软,差一点又跌回床上。
他走到楼下,堂屋里没人,厨房里隐约有火光闪动。
乔慕正坐在那里烤火,听见响动抬起头,眸中没有了昨天的疯和怨,只是看见季槐序时不经意露出些怔忪和不知所措。
乔慕似乎没有生气了,他笑了下,询问道:“饿了吗?饭在锅里。”
季槐序将饭菜端到堂屋的圆木桌上,又折回来问乔慕:“你不吃吗?”饭菜是专门留下,乔慕肯定吃过了。但他就是想让乔慕坐到自己对面,因为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果然,乔慕摇了摇头,说他吃过了。
季槐序有些失望,他一个人坐下,乔慕的厨艺依旧是好到无可挑剔,但他就是觉得少了滋味。
“不合胃口吗?”乔慕出来了,在季槐序对面坐下。
“没有。”
乔慕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槐序,他想起原故说自己未来会有新的恋人,忽然忍不住笑了。
是啊,多可笑,再刻骨铭心的爱与痛在时间面前都不足一提,何况是一千年的差距。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离别。
“我想出去走走。”季槐序看着木门缝隙中透出的阳光。
“明天吧,”乔慕回到火堆旁坐下,“今天就再陪我坐一会吧。”
乔慕拿起火钳勾了勾木柴,空气涌入底部,火焰又蹿了起来。
“作为感谢,我烤棉花糖给你。”乔慕从兜里拿出一大把棉花糖,拆开包装取了一个穿在木签上,靠到火焰附近。
棉花糖洁白的表皮逐渐染上焦黄,空气中晕染出一片甜腻的气息。
季槐序猜测这也许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槐序,你的梦想是什么?”
季槐序一愣,不知道乔慕为什么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从没有思考过关于梦想的问题,只是从有记忆开始就被不断灌输要为人类社会的进步发展贡献所有的力量,这能算作是自己的梦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