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有事,恕先行告退了。”
垂怜
恭敬地微躬着身的小内侍推开房门, 裴应抬步,匆匆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酒气?, 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
行至桌案旁, 将醉得已然意识不清, 脊背倚靠于桌脚, 瘫坐于地的萧决有些费力地扶起来,裴应神色担忧地问道:“殿下?, 你怎么醉得这般厉害?”
醉眼朦胧的萧决手中拿着酒坛,平日?里向来温润如玉, 谦谦君子的郎君, 此?时此?刻却因着醉酒,整个人?显得颓唐而狼狈,裴应瞧着便有些忧虑与不忍。
听到裴应这般询问,似是想到了什么, 萧决忽地抬手?,紧紧地握住裴应的手?臂,醉得似有些连话皆说不清了。
裴应只听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道:“本王从?不曾向林家退婚……阿鸾……阿鸾是本王的未婚妻子……”
平日?里萧决虽未提, 但裴应亦能自一些细枝末节, 点点滴滴里, 察觉到他对林鸾的牵挂与想念。
只是, 向来温谦自持的安平王殿下?,何曾有过将自己放纵得这般狼狈,颓唐的模样?
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同寻常, 裴应侧首, 望了望跟随于身后的小内侍,眉心皱得愈发厉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内侍听到裴应的询问, 亦是满面欲哭,不知所措的茫然。
只听小内侍声音微有些哭腔与着急地回答:“回裴七公子的话,奴才亦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殿下?与林二公子一同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便是这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顿了顿,小内侍愈发焦灼地补充道:“殿下?自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间房间里,抱着酒坛子不肯放手?。奴才没办法,只得去国?公府央您来劝劝殿下?,不要教殿下?继续喝下?去了,再这般下?去,殿下?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裴应闻言,望着醉得被自己搀扶着,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的萧决,侧首,对小内侍吩咐道:“我?会好好劝告殿下?的,有我?在此?处照料殿下?,你们先退下?罢。”
听到裴应这般言语,小内侍忙躬身应道:“是。”
待房间中的一众侍从?皆退了下?去,裴应忍不住抬手?,直接夺过了萧决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个酒坛,眉心紧皱地说道:“殿下?,莫要再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中的酒坛被夺走,萧决下?意识地抬手?,与阻拦自己继续饮酒的裴应抢夺了起来。
只是,他已然酩酊大醉,身手?与力气?皆不似平日?里一般,哪里是裴应的对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夺不回酒坛,萧决却仍旧不肯罢休。裴应被这个酒鬼厮打得抽身不得,只得“砰”的一声,重重将手?中的酒坛掷于地上?,酒坛砸落于地,应声而碎。
浓烈的酒香,愈发弥漫于房间之中。
裴应望着面前?醉醺醺的萧决,声音微痛地劝告道:“阿决,莫要再喝了,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好似方才看?清,自己面前?之人?是裴应,萧决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喃喃自语似的不断问道:“季和,阿鸾……阿鸾是本王的未婚妻子……谁亦夺不走,是不是?是不是?”
听到萧决这般不断地问道,裴应乌润的桃花眼中,似是有黯然与低落之色一闪而过。
“……”
他沉默许久,方才望着面前?的萧决,好似既是回答面前?之人?的询问,又是在提醒,警戒着自己。
轻轻颔首,裴应声音微低地说道:“是,阿鸾是殿下?的未婚妻子……”
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语气?中,似有些伤痛惘然的自嘲。
“谁亦夺不走……”
……
房门被内侍轻轻推开,萧凝走进房中,坐于桌案前?绣墩上?的林鸾,立刻眼圈泛红地站起身来,行至他的面前?。
目光中有哀伤,有怨怒,有祈求,林鸾仰首望着面前?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声音中带着抽泣与焦灼,神色哀婉道:“圣上?,我?求您放过我?罢。”
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林鸾声音中的抽泣愈重起来,她望着萧凝,眼圈愈红地摇首道:“阿决已然知晓了这桩事,以他的性子,岂会那么容易便善罢甘休?若他真的因我?而惹出了什么祸端,那我?便是恩将仇报的该死?之人?了……”
听到林鸾近乎诅咒自己的言语,萧凝下?意识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这一番话。
“阿鸾!”
望着面前?的萧凝,与他冠玉般的面容上?,那清冷淡漠如平日?里一般,好似半分不为所动的神情,林鸾只觉心中一片伤痛与惶恐。
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串,簌簌而落,林鸾一面抽泣着摇首,一面眼圈通红地望着萧凝道:“圣上?,我?真的不能害了阿决的,他是保护过我?,对我?有恩之人?,我?怎么能这般辜负他,伤害他呢?”
抬手?,牵住萧凝的一角衣袖,林鸾语气?哀伤地祈求道:“求您放我?走罢,我?晓得事已至此?,我?已然不配再做安平王妃了,我?只求离开皇城,走得远远的,再不必面对阿决,面对这种寡廉鲜耻的,教人?难堪的境遇……”
听到林鸾的这一番话,又瞧见她对自己避如洪水猛兽的态度,萧凝的眉心不禁微皱了起来,眸底有黯淡与怅然的情绪一闪而过。
展臂,将林鸾揽入怀中,萧凝如往日?一般,将下?颔放在她的发顶上?,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鸾。”
他的声音清隽平静,一如往常,但不知为何,林鸾却凭空于其中,听出了几分受伤的怅然意味。
顿了顿,林鸾听到萧凝语气?微带了些自嘲地出声,复又哑声道:“那朕呢?”
他垂眸,凝望着她盈满了泪光的眼眸,抬手?,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痕,目光怜惜而黯然地轻声问道:“难道阿鸾的心中只有阿决,从?不曾有朕的一个角落?”
“这些时日?的相处,点点滴滴,阿鸾皆只以为是教你难堪的境遇?阿鸾当真,不曾对朕有过一丝一毫的垂怜与喜欢?”
听到萧凝这一叠声的询问,平静的语调中难以掩盖的黯然与伤痛,林鸾明明觉得自己应当觉得畅快的,毕竟,一直以来,皆是他在逼迫她,教她那般痛苦,却又无可奈何,无从?挣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原本应该不假思索地回复他,教他心中愈发刺痛的话语,却好似梗在了喉间,半晌说不出口。
心头泛起一阵阵酸涩的,沉闷的痛意,林鸾启唇,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萧凝,下?意识地出声道:“我?……”
要说的话萦绕于舌尖,打了个圈却仍旧不曾说出来。林鸾努力定了定自己已然大乱的心神,强迫自己声音平静地回答萧凝的询问。
一开口,林鸾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已然带了些轻颤。
但她还是冷然地,决绝地继续说道:“我?从?未喜欢过圣上?,哪怕一丝一毫,所以,请您放我?走罢,请您放我?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