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毕,皇帝独自在殿内坐了许久。

“皇上,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您是打算在养心殿摆饭,还是预备去哪位小主那里用膳?”苏培盛躬身进来请旨,顺道说起,“华妃娘娘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想起华妃,皇上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但想到年羹尧如今还在京城,自己又借着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的事情冷落了华妃这么多天,想想也该去她那儿露露脸了。疲惫地叹了口气,皇上说道:“既然华妃都已经备好了,那朕就去她那儿吧。”

暂且不说华妃收到皇上要来用膳的消息后如何喜不自胜,安陵容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乏力,胃口越发地差起来,豆蔻留了心,细细给她把了脉,却是被惊到了。

“小主,你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豆蔻白着脸说出这句话,跟着,身边的莳萝等人也都齐刷刷变了脸色。

安陵容被禁足已经两个多月了,哪来的一个多月的身孕?难不成……

“恭喜小主。”翠音却是开口恭喜,又与众人解释,“一个多月前,皇上曾夜半来见过小主一次,怕就是那次怀上的。”转而又面露忧愁之色,“只是,那晚并未在敬事房上记档,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怕是要不得安宁。”

听翠音如此说,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安陵容还处在傻眼的状态,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几乎不相信豆蔻所说的话,巨大的喜悦将她整个人淹没,她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她有孩子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前世种种回忆汹涌而至,安陵容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止不住地落泪。

“小主,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哭了呢?”莳萝拿着帕子替安陵容擦掉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不禁也跟着心疼起来,“小主这是欢喜坏了。以后奴婢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让那些腌臜事情害到小主身上。”她顿了顿,忽而说道,“如今禁足在这梓椿阁里也安静,不如小主求了皇上,一直待到生产之日如何?”

翠音觉得不妥,正要开口说话,这次却被豆蔻抢了先:“小主身子虚弱,这两年虽是养得好了一些,但怀一个孩子所需要的营养太多,若是不用药仔细调理着,恐怕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如今小主禁足,奴婢虽懂一些医术,但要开方用药还得是太医才行,小主这几日一直四肢乏力,怕是已经供不上胎儿所需的营养了。”

安陵容骤然清醒过来:“得先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才行。”

第61章 。污蔑

安陵容怀孕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后倒是先知道了。

听完剪秋的话,皇后沉默了许久,她心里千回百转,一面震惊皇上竟然不顾礼数夜半幽会嫔妃,一面又飞快盘算着该怎么打掉安陵容的孩子,不过瞬息的时间,她就已经有了主意。她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轻声说道:“今晚皇上宿在华妃宫里,这么大的喜事,也该让她知道高兴高兴。”

“是。”剪秋扬眉一笑,顿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翊坤宫里,华妃正服侍皇上进了寝殿,颂芝悄悄走到她身边与她耳语了两句,顿时,华妃脸上露出又惊诧又惊喜的表情,转瞬牵起嘴角得意地笑了一声:“她可真是找死。禁足期间不知检点,与人私通珠胎暗结,本宫看她这次还怎么为自己洗脱罪名。”她看了眼寝殿,小声交代颂芝,“去同曹贵人说一声,让她好好谋划一番,顺便让人去看紧梓椿阁,别让她趁着别人不知道自己把胎落了。”

说完后,才千娇百媚地扭着身段进了寝殿。

冬来渐寒,紫禁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已是波涛汹涌。

皇上从小夏子嘴里得知了安陵容怀孕的消息,喜不自胜,悄悄安排了章弥前去安胎,又因年关将至,前朝事多,皇上抽不出身来去见她,只能写信以寄相思,却是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事情披露的导火索。

这天晚上,华妃正在发愁今年宫里年节的赏赐减半的事情:“每逢年节本宫就要大兴赏赐,足足加上一倍还不够,还要减半,不是杯水车薪了?今年不同往年,哥哥在京中过年,本宫少不得要多赏些,要宫里的人听话信服,威信是一回事,皇上的恩宠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就是要银子赏下去,人家才肯实实在在地为你做事。”抱怨了一通,她又叹气,“不过,皇上亲口下令节省开销,倒是有些难办了。”

“其实,娘娘大可向大将军开口要的。”颂芝提议道。

华妃却是皱眉摇了摇头:“这些年哥哥在外头,明里暗里地接济了本宫不少,不然就靠这点月例银子,十天都撑不住。可是一味地向娘家伸手,也不是个事儿啊。”

颂芝眼珠子一转,想起前两天外头传进来的话和那人送给她的东西,心意一动,开口道:“其实娘娘想赚些体己并不难。”见华妃看过来,她又说道,“奴婢听宫里的人说,大将军回京以后,想要拜见求官的人多得不得了,只可惜大将军没空见他们,这些人正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若是娘娘肯帮他们在大将军面前说上两句话,那他们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孝敬娘娘了。”

华妃有些犹豫:“有这样的好事?”

“皇上开考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这些人毛遂自荐也是为了前程。”颂芝将那人传进来的话整理了一下说来,“若是真有好的,让大将军举荐给皇上,那也是娘娘的一份功劳啊。”

华妃想了一圈,心里有些意动:“皇上不许后宫妄议朝政,他们要见哥哥,本宫传句话是能的,至于用与不用,那得听哥哥的。”

“娘娘英明。”颂芝俯身一礼,知道华妃这是答应了。

正说着,曹贵人从外间走进来,对着华妃行礼问安。

“都安排好了?”华妃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这会儿心情正好着,见曹贵人今日又没带温宜过来也不生气,只说道,“本宫知道你同容贵人交好,先前你拦着本宫不去找她麻烦,本宫也答应你了,这次可是她自己撞枪口上来的,可怨不得本宫。”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朗朗说道,“容贵人被皇上禁足,耐不住深宫寂寞与旁人苟且,是自寻死路。皇后如今身子抱恙,本宫身为众妃之首,理当肃清宫闱,替皇后分忧。”

曹贵人闭了闭眼,垂眸应是:“按照娘娘的吩咐,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慢悠悠地站起来,“那本宫就去一趟启祥宫。”

曹贵人紧跟其后,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太监,若是梓椿阁的人在这儿,定是能认出这是日常给他们送菜的宫女太监。

夜幕渐深,满城风雨欲来。

安陵容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廊下小口小口地喝着安胎药,脸色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莳萝和豆蔻正收拾今天晒过太阳的棉被,沁儿沫儿帮着一道整理着,小印子拿着前两日做好的机关鸟逗安陵容开心。

翠音铺好床褥出来说道:“小主,可以进去睡了。”

“好。”安陵容将空碗递给她,起身正准备进屋,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吵闹,翠音莳萝等人连忙站到安陵容身边护着她。

紧接着梓椿阁的小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拦门的小石子被侍卫架到一边,华妃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一进门,华妃就对上了安陵容略带惊慌的眼神,顿时笑得越发得意起来:“来人,把容贵人扣下!”

“你们干什么!”

侍卫得了令,当即就冲上来拉开莳萝和豆蔻,翠音被推搡着不肯走,被领头的侍卫狠狠扇了一巴掌推倒在地,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押着安陵容到华妃跟前,稍一用力就将她按跪在了地上。

华妃悠哉悠哉地走进梓椿阁,在上首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陵容,唤来江城:“本宫听闻妹妹近来身子不适,特意带了太医过来。劳烦江太医,替容贵人把脉。”

江城应是,上前一步替安陵容把脉。

事已至此,安陵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里冷冷发笑,华妃今晚注定要铩羽而归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先保护好自己和孩子,若是任由华妃动作,到时候落了胎,伤得最深最重的还是自己。故而,她脸上做出一派凄惶之色,说道:“华妃娘娘今日闯入梓椿阁,可有皇上圣旨?可有皇后懿旨?”

华妃只是冷笑,等着江城的宣判。

“回娘娘,容贵人身子并无不适,只是,贵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江城欲言又止,但意思却已经说到位了。

“大胆安陵容,竟敢与人私通、秽乱后宫!”华妃立刻发作,高声厉喝,“奸夫是谁,还不老实交代!”见安陵容瑟瑟发抖,她眼中得意更甚,同周宁海说,“此事关系重大,去请皇上。”她扫眼看了一圈,忽又冷笑道,“容贵人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陪着一道禁足在梓椿阁的,都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松口交代为止。”

“华妃娘娘,您空口污蔑臣妾……”

“污蔑?”华妃厉声打断安陵容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眯着眼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凑近说道,“你禁足两个多月,太医却诊断你怀孕一月有余,这孩子不是你私通怀上的,难道还是皇上的不成?安陵容,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华妃冷哼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躲在梓椿阁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给处理掉,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她扔开安陵容的脸,直起身,拿腔夹调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了下贱的事情,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日日给你送菜的宫女太监就曾看见你时不时干呕孕吐,还亲眼看到有人与你互通书信,怕是只有你自己以为无人知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