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敦亲王大吼,可惜他喝的酒里早就被下了药,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三两下被人按住了肩膀摁着跪在地上,他不甘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果郡王,眼里是一片猩红,“老十七,你不怕本王去皇上面前告发你吗?是你,为本王谋划着谋反篡位,也是你,为八哥九哥和本王的书信往来牵线,还是你,在宫里宫外遍布眼线!狼子野心、犯上作乱的,皆是你!”
果郡王讥讽一笑,拔出随身携带的长相守,挑起敦亲王的下巴,俯身看他:“十哥,皇阿玛曾说你是肚里空空,草包一个,我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笑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止不住笑意,猖狂的笑配上儒雅的面容,说不出的违和,“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见着皇上,和他说这一番话吗?就算你见着皇上了,你以为,皇上是会信你还是信我?十哥,动动脑子吧。”
敦亲王气得鼻翼不断耸动,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难怪,我道今日太后为何突然宣诏福晋和弘暄进宫侍疾,胤禛那个无耻之徒,竟是要以妻儿要挟于我!老十七,你以为你跟着他就会有出头之日吗?我今天的下场,焉知不是你明天的结果!”
“哈哈,十哥,你动脑子老半天就想出这么个事儿吗?”果郡王大笑着摇头,倏地阴下脸,“我要的,是那个至尊之位,是那个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位置。他爱新觉罗胤禛不配坐在那把龙椅上!”
敦亲王愣了一下,忽的笑开,笑得近乎声音沙哑:“你说我是草包,殊不知你才是蠢的那一个。就凭你,还想和他争?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当年,也只有八哥和十四弟联手时才能和他较量一二,他的城府之深、心肠之狠,不是你能够想象的!老十七,你想跟他斗,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别临到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嗬嗬地笑起来,“你有这个心,我就放心了。往后待在宗人府,我等着你我再相见的那一天。”
果郡王沉着脸看他笑得疯癫无状,冷不丁地说道:“你怕是去不了宗人府了。”
敦亲王笑声一顿:“不可能!胤禛最看重自己的名声,他不可能让自己背上屠杀手足的罪名!”
“若是你,意图弑君在前呢?”果郡王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真希望今晚能成功啊。”
不顾身后敦亲王的嘶吼声,果郡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迟迟未见消息传来,皇上越发的急躁起来,他阴沉着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撑着椅子站在书案前。
安陵容坐在一旁,神游天外地翻着书,书页间透出淡淡的墨香,一字一句皆是古人史书。历史记载透着刀光剑影、血泪尸骨,不论是汉景帝的“七国之乱”,还是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又或者宋太宗的“斧声烛影”,皆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就在一瞬间。
她抬眸看向皇上,只见他面上紧绷,此时恐怕是一根针落地都能惊动他。
即便已经做了近乎万全的准备,终究还是担心会有意外。
安陵容放下书,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皇上手边:“皇上,喝口茶歇歇吧,时间还早。”这会儿才刚过子时。
皇上就着安陵容的手喝了一口,沉默地摇了摇头。
殿外忽的响起一阵轻缓又急促的脚步声,皇上猛地抬头,却是见果郡王走了进来,忙问:“如何?”
“一切顺利,骁骑营已领人拿下了敦亲王。”果郡王此话一出,皇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坐下来:“先帝在世的时候,允禩、允禟、允?就狼狈为奸意图篡夺皇位,允禩和允禟做得太过,事败削爵,允?不过跟从,后因温僖贵妃的缘故保全了下来,为了安抚他,朕还封他为亲王,可惜他太不知足。”
“是啊。”果郡王面色沉静,应声道。
皇上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夜的事辛苦你了,兄弟间最见不得人的事却让你亲眼看着,真是为难你了。”
第116章 。暗箭
皇上睁开眼,看向果郡王:“可是朝中亲贵诸多,朕希望允?是最后一个有谋逆之心的人,此后诸王都能安分守己。”
果郡王心尖一颤,顶着皇上近乎能穿透人心的视线,背脊倏然汗毛直立,他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旁人不敢说,但臣弟却是第一风花雪月之人,但求皇兄保全富贵,以后别再让臣弟做这些惊心动魄的事了。”这一瞬间,他把所有可能露出的马脚都想了一遍。
“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朕能不成全你吗?”皇上露出极淡的一抹笑。
果郡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了一声:“谢皇兄。”
走出养心殿后,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风一吹,冷得他一个哆嗦。抬头看了一眼清冷的圆月,果郡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不着痕迹地对着一个角落做了个手势,才举步离开。
解决了心头大患,皇上瞬间放松了下来,他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安陵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摘掉护甲走上前,伸手为皇上揉按穴位:“皇上歇一歇就去睡吧,夜已经深了。”
“容儿,陪朕出去走走吧。”皇上握住安陵容的手,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睛却亮得可怕。
“好。”安陵容点头。
皇上带着安陵容走上乾清门的高楼,从这里俯瞰下去,整个紫禁城都收尽眼底,说不出的壮观宏伟。
“容儿,朕从未带人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皇上揽着安陵容,指着远处说道,“你看,百姓又要开始新的一天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终其一生,碌碌无为,但朕要守住的天下江山,却正是这些普通百姓的平凡一生。很多事情或许会有人不理解、误会朕,但朕,依然要做,只为我大清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安陵容看着皇上的侧脸,心中无比触动,这一刻,她更直观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大清的皇帝,不仅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更有着堪比千斤的责任,他的身形就这样强硬地攻破了心防,她的心忽然开始跃动不止。
“皇上……”安陵容声音有些发紧,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在驱使着她,话即将出口的瞬间,一道细小的冷光突然闪了一下她的眼角。
安陵容霎然寒毛直立,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却是看见一个模糊的黑衣人举弓拉弦,箭尾的羽翼震颤声此刻无比清晰地落进耳朵里,安陵容睁大了眼睛,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皇上!!”
“噗!”
一抹血花在皇上眼前炸开,漆黑的箭穿透安陵容的心口,她挡在皇上身前,如破碎的蝴蝶般倒了下去。
“容儿!!”皇上只觉得全身的血一瞬间凝固,嘶吼着伸手接住了安陵容,入目是一片猩红的血色。
安陵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颤抖着伸手拉住了皇上的衣襟,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培盛听到动静连忙带人找上来,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有刺客!御林军,快保护皇上!”
一瞬间,整个紫禁城都陷入了恐慌的漩涡之中。
“啪嗒!”
甄嬛手中的书惊落,一旁玩骰子玩得昏昏欲睡的方淳意也被惊醒,揉着眼睛看过来:“莞姐姐,怎么了?”
甄嬛压下心头躁动的不安,勉强地牵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犯困了。”她看了眼掉到桌上的《玄武门之变》,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莞姐姐总是看书,我都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方淳意似乎和甄嬛回到了从前一般,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唉,这都入秋了,皇上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给忘了?”
“早说让你别来,你非要跟着一起,还以为是到蓬莱洲成仙来的吗?你陪我来,宫中的前程算是断送了。”甄嬛看着方淳意,心中犹然警惕万分,言语间颇有试探之意。
方淳意眼眸一闪,想起前段时间苏培盛来送秋衣被褥时和甄嬛说的那些话,她才知道,原来皇上罚甄嬛来蓬莱洲并非是为着她针对妙答应,而是为了保护她。方淳意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和甄嬛交好的念头。
她微微低头,轻咬着下唇委屈地说道:“莞姐姐和我疏远了这么长时间,怕是已经许久没有关注过淳儿了。我一朝得宠,又骤然失宠,宫里的人都笑话我,说我背信弃义,却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人人都作践我,宫女奴才个个都敢给我脸色瞧,莞姐姐,我真的过得很艰难,每次去找你都被拦在门外,那么多人看着我吃闭门羹,真是又难堪又难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得罪了姐姐,姐姐也从不给我个机会辩白,若是为着皇上,这宫里人人都为皇上,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她凄然看向甄嬛:“姐姐可知道,这次得宠,我三番四次被妙答应羞辱,哪怕我的位分在她之上,她仗着恩宠视我为低贱之人,说话能多难听有多难听,我无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咽下。与其在宫里蹉跎,不如和姐姐一起来这蓬莱洲,也是清净。”
甄嬛眼神微微一动,方淳意连忙起身跪到她面前,哭道:“莞姐姐,你当真不要淳儿了吗?淳儿初入宫就和姐姐在一起,不论何时都念着姐姐想着姐姐,淳儿只想问一句,到底是因为什么,姐姐才这般不待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