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戈里看吴大使一眼:“开枪的人在被抓住后立刻选择了自杀,我们不好确定他的身份,请问他真的和贵方政府没有关系吗?”

吴大使坚定地回道:“我发誓他和我效忠的政府没有丝毫关系,若我说了谎,便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个誓言好狠,让格里戈里眼中也划过一抹怀疑,张素商和伍夜明则努力绷住表情。

吴大使他……是个比他们资历还老的党员,对那边的忠诚度不说能为零,只能说是负数。

尤其是在守常先生就义后,很多党员都默默紧了紧心里的那根弦。

格里戈里先生说完案件的前因后果,叹气:“如果您愿意代表我国参加比赛的话,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张素商笑着摇头:“先生,你可曾见过孩子会在母亲困难时离开的?”

越是祖国需要他的时候,他越不能离开。

格里戈里先生也没有勉强他的意思,劝秋卡转籍的人多了去了,彼得先生试过,马克西姆试过,张素商都没接茬,只是在米沙、卢卡斯、娜斯佳之后,又多收了安菲萨和吉拉做学生,这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他不会转籍,但他也不想得罪俄国,所以哪怕是为了示好,他也增加了手底的学生数量。

张素商作为医学生与畅销小说家还挺忙的,能做到这一步也够了。

最重要的是,秋卡是无党派人士,他不干涉政治,只要他不站边,大家不会刻意去为难一个学医的运动员,何况从他的小说内容来看,张素商是对社友好人士,他连着两本小说的主角都是俄国人。

虽然只是被叫过来说了些话,但官方人士的身份让格里戈里自带压迫感,张素商积累了一堆心理压力,回家时已经十分心累。

而吴大使之后还悄悄叮嘱他和伍夜明:“你们不要想太多,代表哪边的事情,我们会帮你们分析,你们要做的只有保证自己的安全。”

“孩子们,你们是中华体育的火种,请一定要保重自己!”

张素商看着吴大使温和慈爱的神情,鼻头一酸,他一把扑向吴大使,一米六出头、有点腰间盘突出的吴大使努力扎好马步,架住这个庞大的小伙子,拍拍他的后背。

张素商闷闷的说:“我真不能举咱们的旗帜吗?”

吴大使坚定地回道:“让你们光明正大举旗的那一天终会到来,但现在,上头对你们的唯一期望就是好好备战明年的奥运会,在万国之前展现咱们中国人的实力,拿到好成绩,振奋国人!”

他打开门,发现阿列克谢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来,听到门口的动静,阿列克谢头也不回的说道:“过来喝汤。”

他们都喜欢喝汤,张素商走过去,就看到肉丸子在汤水里翻滚着。

厨房的烟火气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张素商端了碗汤,站在旁边慢慢的吹着气,喝一小口,猪骨与海带混在一起的鲜味渗进味蕾,还有点胡椒的香气,驱寒暖胃。

阿列克谢关心道:“去大使馆有遇到什么事吗?”

张素商摇摇头:“没有啦。”

像是要强调这句话的真实性,他补充道:“我只是在想新赛季的节目,我该带什么节目去奥运,才能稳拿冠军呢?”

要换了百年后,拿着那么大的技术优势,张素商压根不怕金牌跑,但现在的话,他甚至要警惕自己发挥太好,让奥委会直接将自己的参赛资格剥夺掉。

但这是中国运动员首次上奥运,张素商心里是希望搞个经典的,这样起码后世花滑人看到他的节目,不至于说一句“这家伙是个跳跃天才,其他的受限于时代不够优秀”。

然而问题也在这里,张素商在青年组时编的节目,不是音乐这会儿还没诞生,就是风格和这个时代不搭,这会儿连流行音乐都没有诞生!再往下找的话,他的少年组节目又都太幼稚了。

在20世纪20年代,想必也没人愿意看他穿着绿色连体衣表演《小跳蛙呱呱呱》,或者是看他把自己打扮成番茄酱罐子滑《皮卡丘之歌》。

张素商思考起来,想到连晚饭都没吃几口,睡觉的时候还双眼圆睁瞪着天花板,阿列克谢躺好,转头看看他的侧脸,将手轻轻搭他眼上。

“睡觉,明天还要晨训和上课。”

“哦。”

第二日,张素商照常训练学习,只是在晚上去舞蹈教室上课时,和奥洛夫、吉赛尔谈起了新节目的事。

吉赛尔被他的龟毛折磨得不胜其烦:“柴可夫斯基的《冬日之梦》不行,肖邦的《雨滴》和《辉煌圆舞曲》不行,贝多芬的《皇帝》已经是最适合你的了,当时除了你没谁有资格滑这首曲子,可你还是拒绝了它!”

张素商:“咳,咱滑《皇帝》不合适。”

他见过自己亲爹的赛场表演,那才是最配《皇帝》的人,至于他自己的话,“太子爷”的名号一喊就是十几年,最后成了对任何皇公贵族都不感冒的党员。

奥拉夫也不理解:“是啊,你挑来挑去,到底有没有想好滑什么?我们不断地提出建议,你又不断地否认,我们已经快弄不清楚你的想法了,还是说你要滑祖国的传统曲目?”

说到这,奥拉夫觉得他悟了,既然是要去奥运,将自家传统文化带过去展示也是很正常的嘛。

张素商立刻摇头:“我不会把裁判无法理解的东西带到赛场上。”

他是去参加竞技运动的,如果没有把握让裁判和观众理解中国的音乐,他宁肯不滑,不然传统文化是展示了,金牌也飞了。

吉赛尔深呼吸,又问他:“那舒伯特和李斯特的曲子呢?门德尔松呢?”

天知道张素商的学生们都把下赛季的曲目定下来了,如今眼瞅着时间进入了5月,张素商还犹豫不决,他们作为编舞也很为难的啊!

吉拉正在旁边练习规定图形,看到大人们的嘴一直动个不停,争执着有关选曲的事情,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脚下一动,整个人轻飘飘的到了人工冰场边缘,对抱着猫发呆的父亲招手。

尼金斯基看她一眼,没有反应,吉拉也不气馁,她锲而不舍的对着父亲挤眉弄眼、手舞足蹈,这么折腾了两分钟,尼金斯基终于犹豫着站起身,走了过来。

伍夜明见这边热热闹闹,也凑过来。

张素商正在各家名曲之间徘徊挣扎,快要被选择困难症逼到闭眼瞎选的时候,有人用不同的语言,问了他同一个问题。

“你想展现什么主题?”

张素商下意识地回道:“短节目大概就是展现优雅?但我不知道哪个合适,自由滑就是展望一下未来吧。”

这回答可太抽象了,听到回答的人都一阵沉默,张素商却猛地回头,看着被吉拉扶着在冰上小心翼翼行走的尼金斯基。

“你刚才在主动对我说话吗?”

尼金斯基还没来得及回答,张素商就呲溜一下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无比真诚的笑道:“瓦斯奇卡,我真为你高兴,你会说的话越来越多啦!”

这话说的……人家本来就会说话,如今只是恢复了语言能力而已,也不知道当年爱情到底赋予了蒋家曾爷爷怎样神奇的力量,让他钻研出了那张治疗情志病的药方,不仅治好了蒋家曾奶奶,还惠及到数年后的芭蕾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