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卡,你的保暖衣物太少了,连袜子都只有两双。”
张素商揉揉鼻子,苦着脸:“别提了,那两双袜子都被我洗硬了。”
要是不讲究点的,一双袜子穿三四天,翻过来再三四天还行,张素商不行啊,他是练花样滑冰出身,以前脚往冰鞋里一捅,一练就是一整天,不天天换的话,脚都沤成咸鱼臭豆腐蛋了,是以早就养成了一天一换的习惯,到这以后也是再怎么想忍,也要两天换一次。
爱运动的男生真不能不注意清洁,不然光体味都够迎风熏十米的。
在阿列克谢看来,他这个室友在很多地方都有点臭讲究,他共有三双厚袜子,也是穿三天才换洗一次的,他看了眼秋卡挂在室内的某双棉袜,上面已经破了个洞。
此时雪有点化了,走起来滑溜溜的,张素商的千层底棉鞋面对湿滑路面有些顶不住,一路走下来,脚里面湿湿的,走起来鞋底打滑,他也没抱怨,随着前方路面的雪多了灰色的污迹,就知道这是快到人多的地方了。
俄罗斯前几年因着国内战争导致通货膨胀,甚至出现过100000面值的钞票,现在局势稳定了,国家开始进入上升期,卢布上的数字便开始缩水。
张素商拿着两张3卢布的钞票,就拿下了两袋子白萝卜,原本他还想再把价格讲低点的,但卖菜的大爷壮硕如熊,成交价格本来就低得人家快提锄头打人了,哪怕边上有个身高一米九的室友掠阵,他也不敢再逼。
殊不知阿列克谢看张素商的眼神已经浮现了一抹敬佩,他以前从没买过这么便宜的萝卜。
接着他们又买了盐,手头材料有限,现在也不是吃黄瓜的季节,做点东北酸萝卜就不错了,他们租的房子里有个一米高的水缸,但房子后面就有井,不蓄水也没关系。
最后张素商还买了点面粉,以及一块白花花的猪油,这是他们今天买的最贵的物品,张素商珍视得不行,交给室友。
“保护好它,这是我们未来一个月的荤腥。”
阿列克谢一手提萝卜,一手将猪油搂进大衣里,严肃的回道:“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它。”
见张素商扛着一麻袋,顶着风雪前进时喘得不行的样子,阿列克谢默默又走他前头,有人帮忙挡风后,张素商好受了点,他抬头看了眼阿列克谢高大厚实的背影,鼻子一酸。
爸爸,我又想你了。
两人回了家,就又打了水,腌酸菜也得先把菜洗干净了才行,阿列克谢发着抖,把张素商赶去屋里点壁炉,自己一个人把水全打了,等张素商出来,两人一人坐一个板凳上,佝着身子对着萝卜一通搓。
在这么个破时代,想要改善伙食又不出大钱的话,就得自己动手,想要再过上网上下单就有无数美食送上门的好日子,张素商恐怕要活到一百多岁。
呸,谁要为了口腌萝卜等那么久,他自己做!
等到腌这一步,阿列克谢就不会了,张素商就把他拉开:“剩下的我来就行,你去外面帮我买份报纸吧,刚才出门都忘了这事。”
他们家之前都没订报纸,实在想看点什么,就翻图书馆里的旧报纸和书籍,里面的知识量够两个年轻人嗑了。
阿列克谢应了一声,手里被塞了钱,出门前还听到秋卡在背后喊:“可以多买点街头小报。”
秋卡看小报做什么?图书馆内医学类的书籍那么多,光教科书就够多了,这还不够他学的吗?
阿列克谢疑惑,还是依言买了回来,看到那双破了的袜子,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好看,他看了眼室友往萝卜上搓盐的背影,默默回屋翻了盒针线。
张素商将菜都封进了罐子里,拿冰冷刺骨的井水冲洗了手,这身体是县城土财主家的儿子,之前十八年活得娇贵,从没干过这么多活,指缝处裂了个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要是有百雀羚或者郁美净就好了。”他这么嘀咕着,又去和面,他受够土豆了,今天必须换口吃的,不然日子要没法过了。
他们这次没在集市买到想要的精细面粉,张素商也舍不得买,提回来的那袋略粗的小麦粉平时只适合烤面包,还是列巴那样口感偏粗硬的面包。
张素商却吃不惯这个,等面团揉好,他坐一边等着,心里琢磨着白菜和萝卜还剩点,可以拿来包蔬菜饼吃。
他拿起被阿列克谢放在桌上的一沓报纸阅读起来。
幸好在俄罗斯和瓦西里教练进修跳跃时,对方不仅给他抠了花滑技术的细节,还压着他学了俄语,张素商又是个语言天赋好的,读写水平比原身好得多,看俄语报纸更是不在话下。
在一个销售量不算大,仅仅在圣彼得堡本市极周边城镇有贩卖的报纸的角落,张素商看到了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年代的报纸,都是会有征文的,在没有网络小说的年代,这些报纸就是文人出道、贩卖文字和思想的最佳渠道。
这家名为圣彼得堡早报的报纸正在征集一些市井民间的故事,要求没提得很细,只说要有趣和吸人眼球。
文章一经登报,会有20卢布的报酬。
张素商:就是这个!
正好这会儿面也醒得差不多了,张素商抬头看室友:“阿列克谢,问你个事,我和了面,准备待会儿煎蔬菜饼,但煎饼要油,你家锅可以炼猪油吗……”
话没说完,张素商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卡住了。
阿列克谢回头:“可以炼,怎么了?”
他顺着张素商的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袜子,咧嘴一笑:“吓到了吗?我爸爸是裁缝,我五岁的时候就会替我妈妈缝裙子了。”
第4章
从包蔬菜饼这事开始,掌厨的就成了张素商,他也很高兴接下这个任务,主要是大家都不想再吃清水煮土豆了。
打扫了一整层楼的卫生,阿列克谢找了张偏僻的桌子坐好,拿出饭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列巴片,中间夹着醋溜土豆丝和水煮萝卜丝。
正所谓穷苦人家吃瓜菜,张素商就听家里的长辈讲过古,说他们小时候吃不起肉,偶尔来块豆腐都是奢侈,平时都是靠瓜菜过日子,这日子现在让他自己过了,张素商才算明白到底多苦,阿列克谢却特喜欢。
醋溜诶,他之前从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菜式,特开胃。
阿列克谢幸福的咬了一口,他的学长米哈伊姆提着几个瓶子:“喏,你要的东西,我们一层楼的空酒瓶都在这了。”
这年头粮食珍贵的很,酒这种奢侈品更是稀有物,若非还有点家底,米哈伊姆都掏不出这几个瓶子。
阿列克谢道了声谢:“你要的数据我也帮你算出来了。”
米哈伊姆接过他的草稿本,整个人立刻投入到研究之中,过了一阵,他拍拍学弟的肩膀,满脸赞叹:“你真的应该到我们这边来的,基础研究虽然重要,但出成果太难了,而且会过得很清贫。”
阿列克谢咬着列巴片,口齿不清的蹦出一句话:“你们那个项目我知道,我预言,要出成果也得接近20年,这还是我往少的算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搞基础研究。”
反正他以后的目标就是留校做个讲师,实在不行就去做高中老师,至于米哈伊姆参加的研究组,虽然基础理论在1914年就被初步提出,但阿列克谢真的不感兴趣。
米哈伊姆叹气:“好吧,我期待着你改变主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