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阮述而直接转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抱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人形气球,上面居然还有鼻子有眼的,印着一个宽额方下巴的男人的脸,怎么看怎么诡异。“你们KTV这样不太好吧”

“想什么呢,”阮述而无语,“上周修车厂的太子爷在这儿办生日会时找淘宝定制的,就普通的装饰气球。”

顾随再次小心翼翼地抬起云夏一边胳膊,阮述而站在一旁屏息凝神,趁机迅速将气球塞进她怀里。云夏嘟囔了几句,似乎感觉怀里的人不再抗拒,立刻如痴如梦地紧紧抱住。

在尸横遍野中,两人轻手轻脚地把她抬到角落空着的单人沙发上,总算松了一口气,阮述而还从宋子舟身上扯了一件外套给她盖上。

顾随甩了甩发酸的手臂,不禁失笑:“看着挺柔弱的女孩,手劲还真大。”

阮述而面无表情道:“我们一个小学的,她小时候很胖,被选拔去市里练柔道的。”

顾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印象中阮述而可不是会说这种刻薄话的人。

“怎么了?”阮述而毫不顾忌地回视他,瞬间又让顾随想起刚刚看他挑衅肖远扬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顾随摇摇头,现在似乎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工作上又发生了什么,这人比几个小时前戾气更重了。

阮述而在桌上找到一罐未开封的啤酒,揭盖往肚子里灌了大半,起身坐到点歌机面前。

“唱歌吗?”顾随问。

“我还从没唱过KTV。”阮述而盯着屏幕,随手按开一个个榜单。虽然经常听见客人们鬼哭狼嚎的歌声,但他几乎不知道任何一首歌的名字,乱按一气,突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嘈杂而又洗脑的旋律瞬间淹没整个房间Everybody is here now!

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顾随一激灵,没想到阮述而口味这么重,第一次唱K就来一首这么疯狂的。好在能叫醒的人刚刚都自己回去了,剩下来的估计在耳边敲锣也听不见,他是唯一的受害者。

分贝越来越高,感觉心脏都被鼓点敲得共振了。顾随看见阮述而一边仰头喝着啤酒,一边手指还在屏幕上乱点,他走过去提高声音:“你是不是按错键了?”他又好气又好笑,手臂从后面越过去想调低音量,低头的那一瞬间怔住了。

第26章 26 脸被蚊子咬了 章节编号:6860882

Everybody is here now!

Everybody is here now!

Everybody is here now

当魔性的声音高到震耳欲聋的地步,你会突然觉得世界反而是安静的。因为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即使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发生了,也好似正在看一部默片,听力消退,只剩下视觉的震撼。

顾随从小跟着顾君剑跑音乐节现场,在音箱前面被鼓声震荡到发眩,在几千人的欢呼热浪里呐喊到哑嗓,沉浸地,陶醉地,一首歌就是一张结界。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容易做出些平时不会做的,所谓过激的行为。

阮述而捏扁了手里的空啤酒罐,用力砸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灯球倔强地毫发无伤,只是在被铝罐击中的那一刻,变换的光线折射出更多的色彩。

顾随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身体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将早已泪流满面的阮述而护进怀里。

仿佛怕对方被什么东西伤害,又怕自己无能为力的护。顾随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阮述而紧紧回抱住了他。就像经历了长久的忍耐,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平静的表象终于撕裂开来,流出扭曲又丑恶的脓血。隔得那么近,顾随依然只能听见他的痛哭在疯狂的背景音乐中化作遥远的呜咽,感觉是那么不真实。

头痛死了。

顾随很久没喝这么多了,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沙发上最后能给他留下的空间并不多,只能窝着身体,腿都抻不直。KTV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好像还总有一只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有时感觉脚脖子有些痒,有时感觉手背有些痒,终于在脸颊也开始痒的时候,他捂着脸醒了过来。

KTV的包厢里没有天光,完全不知道几点钟。有人刚打开了门,走廊透了些灯光进来,影影绰绰。

“树?”

对方偏过头,放轻了音量:“我去买早餐。”门内外的光线勾勒出侧颜的轮廓,明暗的分界让他的表情晦明未辨。

“我跟你一起去。”顾随抓过外套,轻巧翻下沙发。

对于昼伏夜出的KTV来说,清早正是休整的好时机,两人从走廊走到正门也没有碰见一个人。走出霓色后顾随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空气里是清晨时分一贯沁人心脾的气息,他看了下手表,也不过七点一刻。饶是南方,一月中旬的早上依然很冷,呵出来的都是白气,顾随舒展了下手脚,感觉身体渐渐苏醒过来。

阮述而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的脸被蚊子咬了。”

顾随摸了摸嘴角,忍不住抱怨:“都大冬天了,怎么还会有蚊子。”

他注意着不往阮述而那边看,但对方倒是挺坦然的:“我的眼睛是不是很肿?”

顾随这才仔细瞧了瞧,实话实说:“很肿。”但他很高兴看见阮述而的眼神,难得的平和,让他想起山间的秋水。走到半路上他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对了,忘记问你,这里有什么酒店推荐吗?我打算多留几天,听说宿舍明天就停水停电了。”

“这还不简单,”阮述而立刻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住我家隔壁那个空房间呗,东西都齐全,就近搬也方便。”

“对哦,”顾随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上一敲,醍醐灌顶,“他们方便吗?要不你帮忙问一下,我愿意付房费的。”

“行,我等会给吴叔打个电话,不过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阮述而打包票。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直走到街角,才遇见一个推着早餐车的大叔,顾随买了一大袋豆浆油条,阮述而买了馒头和花卷,慢吞吞往回走的路上,阮述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顾随。

他摇摇头:“我要花卷。”

阮述而把馒头塞进自己嘴里咬着,又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花卷来。

顾随接过,忽然想起刚来时王新风说阮述而从来没有食物偏好的话。他问:“你喜欢吃什么?”

阮述而一边咀嚼着馒头,一边慢条斯理地思考着:“食堂里的金针菇肥牛,啊,还有土豆红烧肉也不错。”

“为什么?”这两道菜好像没什么共通点。

“肉多呗,管饱。”

这个理由让顾随哑然失笑。

“你呢?”

“我啊,我喜欢海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