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硬碰硬。”顾随往外面望去,两栋相邻房子的二楼,刚好可以通过中间的一棵香樟树爬窗过去,“真原始。”他双手撑着桌子翻了上去,探出窗瞧了瞧。
“你会爬树?”阮述而不太放心。
“不会。”顾随干脆地道,研究了一下路线后便果断地选择了一个落脚点,还好他在A市玩过攀岩,一个横的一个竖的,应该差不多吧。
老树的枝干很粗,踩起来倒是很稳,顾随没费什么工夫就抵达了对面窗口,悄无声息地跳下窗台,继续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虽然是男生的房间,但他依然不想肆无忌惮地打量,但第一感觉是挺干净和简洁,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他有意地移开目光,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找到药酒后便立刻揣口袋里原路返回。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阮述而看着他手里的瓶子道。
“坐下。”顾随已经非常干脆地拉过旁边的椅子,让阮述而坐在床边,“伸手。”
阮述而彻底放弃挣扎,任由顾随拉过他的手肘揉捏了半天,开头的那点酸痛适应之后,他甚至开始有了些许困意,半耷着眼皮小小打了个呵欠。然后在顾随搽着药酒的手伸向他的嘴角时,完全清醒了。
“疼?”顾随问。
阮述而没说话。
顾随放轻了力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缓和下来的脸色。这人太能忍,明明汗都流下来了,愣是连眉头也不怎么皱。“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丶二九七七六四七九三二
阮述而犹豫了片刻才道:“一般不会打这么明显的地方,怕老师过问。”
顾随立刻警觉起来:“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他感觉跟阮述而相处久了,自己估计能炼就火眼金睛,“在哪?”
“背上,”他立即补充,“不过那里就不用”
话还没说完,顾随就不容置喙地道:“躺下。”
“你今晚怎么回事,吃炸药了”阮述而霍然站起来,正想离远一些,结果一转身就被人扣住手腕拉到身后,他下意识往后飞踢一脚,对方侧身伸腿在下方抬了一下,将他整个人摁倒在床上。“!”对方一用力,他的脸埋进床单里。
“为了给弟弟以身作则,你是不说脏话的吧。”顾随直接消灭了他唇齿间差点发出的字眼,然后才稍微放松了钳制。
“你这家伙!”阮述而陡然重获空气,偏头稍微有点喘息,但这么一来也冷静了下来,“谁惹你了?”
“当然是你,”顾随慢条斯理地从后面掀开他的上衣,“我说过我在生气。”
冬天里被人掀开衣服,阮述而立刻感觉那块裸露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倒上去的药油也是凉飕飕的,但很快顾随温热的手掌就将药油推了开来,顺便还帮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
看见阮述而后腰上那一片乌青时,顾随忽然觉得那股莫名的焦躁越来越强烈。
“你真把我当犯人啊。”动弹不得的阮述而闷在被窝里出声。
顾随立刻松开他的手腕:“对不起,抓疼你了吗?”
“你这人总是让人一肚子气,却又没法发作。”阮述而放弃挣扎,拖过一旁枕头垫在脸颊下边,调整了个舒服点的睡姿。
一时无人说话,满室都是药油的酒味,如果不是手下的肌肉明显感觉到绷得很紧,顾随都要以为这人睡着了。
“疼的时候说出来不好吗?”顾随无奈。
“说出来就不疼了吗?”阮述而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不会。”
顾随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嘴了。他又能说什么呢,家庭暴力也是犯法的?忍耐只会让暴力变本加厉?一味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些人们常用的正义言论,面对真正的生活泥沼时,瞬间失去了力量。
搽完药油后,顾随拎起纸袋子:“那我走了。”
“哦。”
“你今晚就睡这儿?”
“嗯,懒得回去了。”阮述而翻了个身,被顾随按回床上。
“别起来送我了。”
“哦。”阮述而移开视线,忽然抬了抬手指。
顾随顺着他的目光,在脖子处抽出了一条项链:“这个?”他咧开嘴笑了,“下午在旧街市买的。”
“你还真买了啊。”阮述而记得他走去板栗摊的时候装模作样逛了下旁边的饰品店,是个骷髅头银制挂坠,用黑色绳子串起来,做工粗糙,但造型格外重口味,骷髅的牙齿咬着一条血淋淋的人手。
“留个纪念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学走了。”顾随说完后,自己也愣了一下,好像这才有了很快就要离开的实感。
阮述而一贯地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哦”了一声,淡淡问道:“转学这么多次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手续好像挺麻烦,我爸肯定是处理不来的,估计还是王老师在联系吧。”顾随解释,“哦,就是我的前班主任,我爸现在的太太。虽然我跟她说过很多次这不是他们的错,不过她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我,拼命想尽快把我接回A市。”
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烂好人,别人才会愈加觉得良心不安吧。阮述而不客气地在内心吐槽。
“你”
顾随都走到房间门口了,闻言回过身来。
阮述而问出了非常小学生的一句话:“你回去写作业吗?”
“课间的时候写完了。”顾随一向无意隐瞒自己的学霸属性,“看一看明天上课的内容。”
阮述而不以为然:“你不是都学过了吗?”
“所以不是预习,是复习。”顾随摊了摊手,“学过太久,有点忘了。”
“欠揍。”阮述而轻声嗤笑,别过了头。
顾随还站在那儿。
似乎笃定他还有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