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述而发现有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他都跟不上王新风的脑回路了。

“我跟你说,虽然是南方,但今年冬天冷得很,湿气还很重。”王新风开始分享起他的养生经,“我们以前还年轻,现在也该到了穿秋裤的年纪了,不然以后会得老寒腿的。”

这一听就是王新风妈妈的口吻,阮述而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来,他不知道旁边有人为这片刻的笑意闪神儿了一下。

吃饱喝足,阮述而说自己来得太晚没帮任何忙,就由他来洗碗吧。刘鹿说不,有两个懒虫一早来了啥事没干净玩游戏,说着就提溜起王新风和邝文杰的后领,把他俩扔进了厨房。

宋子舟招呼阮述而进房间看宝宝,阮述而刚刚多喝了几杯,一身酒气不敢靠近,宋子舟说没事,让他伸一根食指过来,圆滚滚的小手当即包裹住他的手指头。

阮述而感觉自己好像被暖化了。

“没想到你都结婚有孩子了。”阮述而轻声感慨。

“是有点早。”宋子舟蹲在他旁边,注视着女儿的眼神里盛满温柔。“我们高中的时候,连能不能上大学都要跟家里争取半天呢。”

“你是生物工程保研了吧。”阮述而想起刚刚联系上时聊了几句,“压力大吗?”

“如果你说的压力指的是‘娶了个本地女孩,婚房是老丈人提供的,还有两年半才能毕业的情况下生了个孩子,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凤凰男加软饭男’的话。”宋子舟自嘲地笑笑。

“我确实以为”阮述而艰难地选择着措辞,“你会先立业再成家。”他跟宋子舟有着相似的家庭背景,知道他们的自尊有多摇摇欲坠。

“人生并不能如我们计划的那般,不是吗?”宋子舟压低了声音,他与阮述而数年不见,依然是交心的好友,“刘腿儿跟腱受伤后治疗了大半年,失去了人生意义,几乎抑郁。阿树,我知道被折断翅膀有多难受,我想当那个托底的人。”

阮述而蓦然想起当年宋子舟躺在重症病房时,一段感情才刚刚开始就义无反顾的刘鹿。

宋子舟知道他在回忆什么。“我那时候大多都在昏迷,阿树,你比我更清楚,当我坠落的时候,是她坚定地托着我的。”

阮述而晃了晃小婴儿的手,缄默不语。

“我很幸运,我的家人理解了我,她的家人帮助了我,我们才成为了一家人。世俗观念、自尊心,都不再重要了,不是吗?”

“你们一定会幸福的。”阮述而说。与家境、金钱、际遇无关,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一种确信。

“那你呢?”宋子舟问,“你有那个托底的人吗?”

窗外的露台上,长长一段烟灰掉在顾随的手指上,他却无知无觉。

“顾随不是那个人吗?”他听见宋子舟在一墙之隔这样问道。

久久没有回音。

第72章 72 青春期的荒唐事 章节编号:6933777

“你们俩不是普通的关系吧?”宋子舟说,“阿树,我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你不想让自己的难堪被任何人看见,但这对顾随很不公平,你不知道他找你的时候有多”

阮述而想说他知道,可嗓子眼就像被堵住了,他又开始感到窒息了。

突然有人敲门,他们扭头见顾随靠在门边,都吓了一跳。

但顾随只是淡淡地说他有事要先走了。

邝文杰喝多了又被逼着做家务,这会儿瘫沙发上不起来,顾随跟兴致勃勃地又打开游戏机的王新风说:“等下你送邝子回去,车费明天找他报销。”

“得咧。”王新风已经沉浸在冒险世界中。

顾随走得很快,他下到停车场,边走边点燃一支烟,走近车位的时候他按了下车钥匙,车灯闪了一下,开车门的手停顿了。

他看着后视镜,想着这次我绝对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阮述而跑得太急,正扶着膝盖喘气,吐出一团团白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有种腥甜的味道。刚刚他突然跑出来,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但他来不及解释,一路从楼梯跑了十二楼下到停车场,怕赶不及在顾随离开前找到他。

“你”阮述而直起腰慢慢走近,“你明天几点飞机,我送送你。”

顾随刚刚气急攻心,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他推了推眼镜,拾掇好心态:“谁说我要走?”

阮述而真实地怔住了。

只见顾随叼着烟转过身来,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你从哪看到我要走的消息?刚刚根本没聊到这回事。”

阮述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是被耍了。

顾随看着他那眉间微微蹙起,一脸不爽的表情,竟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但他终究是没像以往那样发作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成熟了,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距离感,亦或是二者兼之。

“那你”阮述而还想问点什么,忽然打了个喷嚏。

地下停车场又阴又冷,还有隐隐的穿堂风,顾随看着阮述而那单薄的冬衣,眼角也泛红,没休息好的样子。他没休息好是因为顾随想起那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出现的弹窗,抬手掐灭了烟:“先上车吧。”

顾随打开车门,阮述而却一时没有朝副驾驶席走去。

顾随冷冷一笑:“怕在车里单独相处吗?刚刚故意碰到手的人可不是我。”说完他就头也不回上车了,爱自己走出去就自己走吧。

启动汽车之后,阮述而打开侧边车门,默默坐了上来。

顾随开了暖风,慢慢驶出停车场。

“你上车前”

“其实我不”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造就一阵奇妙的沉默。

这样的默契让顾随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

“你上车前想说什么来着?”

阮述而正在低调地打量车内的空间。崭新、全黑、没有摆放任何装饰,只有一本驾照放在显眼处,领证时间都四年前了,上面的大头照让阮述而很想伸手去戳戳那和煦的微笑,那是他没有见过的四年前的顾随的脸。顾随留意到他的目光。

“有时候会接点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