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止这些,还不止这些。
皇叔会和他一起吃饭,会给他洗澡穿衣,会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写字,还会给他送各种小玩意,只为哄他笑一笑。
小孩子最为敏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能感受出来。
那抚过发顶的手,那温和的笑,不会是假的。
于是当摄政王蹲在他面前时,他告诉自己,他能为皇叔做任何事情。皇叔让他读书,他便读书,皇叔让他习武,他便习武。
皇叔让他成为皇帝,那就当皇帝吧。
登基大典时,他被年长于他的男人牵着手,一步步走上大殿,坐到至高无上的座位上接受众人的朝拜。
可他只看向那个站在百官之首的男人。
他今日穿着朝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戴上了玉冠,眉眼疏离冷静,就好像高悬天上的月亮,皎洁流芳,遥远而不可碰。
傅辛夷恍惚了一瞬,抬起手,道:“众爱卿平身。”
傅谨严便撩起袍子,随着百官一同起身,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投来。
他坐直了身体,挺直的脊梁也成为了这个王朝的脊梁。
太阳升起又落下,年少的仰慕是什么时候变了味道?傅辛夷早已记不清了,等意识到的时候,那些感情已如同汹汹的洪水,在心里泛滥成灾。
春日时,玉兰花又开了。傅辛夷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别名辛夷的花,但是皇叔喜欢,于是花开时他便会差人折几支,插到花瓶里,放进御书房。
他来的时候,傅谨严刚和几位将军议完事,正在闲聊。他们以前都是傅谨严的部下,说话便格外随意些。
军中将士声音洪亮:“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京城里的谣言都在传呢。”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房外候着的小太监看见他到,连忙要通报,却被他拦下了。
“哦?在传什么?”
“在传殿下你不行啊!哈哈哈哈真是瞎说八道,我们谁不知道殿下有多猛,夜御八女,猛着呢!”
傅谨严轻斥一句:“瞎说什么。”
“是是、我瞎说!当时是匈奴献上八个美女讨殿下欢心,谁不知道殿下不近女色,这碰一鼻子灰不是活该嘛!”
之后又是一通瞎扯。
傅辛夷抱着花瓶站在门口,心里好像揪着一般疼,满脑子都是“娶妻生子”四个字。眼前一时浮现出傅谨严严肃的脸,一时又是他牵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慢慢走在月光下。
是啊,他总是要成亲的,他会娶一个匹配他身份的美娇娘,他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时,他对他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傅辛夷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
他走进房里,笑着道了句“皇叔”,几位将军便识相地告退了。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傅谨严脸上浮现些许疲倦。看着皇叔皱紧的眉头,他便知道他又在为军饷烦恼。
他一时没开口,静静地把花瓶放到桌案上,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摄政王看过来的时候,每朵花都能是花枝招展的。
“怎么亲自来做这种事。”傅谨严过了会才看向他,捏了捏眉头,让自己的脸色不要那么僵。
“花开得正好,我想皇叔喜欢,就在御花园折了几支带过来。”他笑一笑,拨弄了一下花枝,“香的很呢。”
“嗯。你有心了。”傅谨严道。
“皇叔。”
“嗯?”
他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笑脸盈盈地道:“我刚才听到皇叔说打算娶妻?”
傅谨严的手顿了顿,过了会才道:“没有的事,他们说着玩呢。”他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道:“等还政给你之后再考虑。”
傅辛夷抿起了嘴唇,一瞬间难受得喉头都哽住了。皇叔竟然以为他在怀疑他有不轨之心!他看着他的脸庞,有些迷茫地觉得自己和他好像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让他无论怎样做都无法再靠近到他身边。
他突然不想再做那个乖小孩了,他想要拥有傅谨严,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之后发生的一切比梦还不真实,亲吻到皇叔的嘴唇的时候,傅辛夷克制不住地颤抖,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描摹他俊朗的面容。
然后一切便失控了。
摄政王并没有吃下他的药,却仍然狠狠地占有了他,醒来后告诉他,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还是叔侄,是至亲至远的君臣。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怎么能在亲吻过后、拥抱过后、欢好过后,还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怎么可以?!
原本还能勉强压制的邪念突然就蓬勃生长起来,傅辛夷人生第一次反抗摄政王的决定。
他不想再站在皇叔的身后,用痴痴的目光遥望着他,不想看到他去牵别人的手,和另一个人上床做爱,他也不想再被当成他的子侄,他想要站到他身边,成为他唯一的爱人。
他做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想要得到他的一瞥。
也确实得到了。
傅谨严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吧。那天晚上他久违地抱着他沐浴,轻轻撩起水为他洗发,又一点点地用布巾擦干,然后抱着他入睡,嘴唇温柔地贴了贴他的额头。
许多年后,他终于又枕到了他的胸口,心跳声好像也同时震荡在他的胸膛里,让他觉得好像余生都没有了遗憾,他又有了莫大的勇气去面对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