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陈燕廷没少说。事实上,陈燕廷比他爸妈还了解他的习惯。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比喜欢一个人更加能了解一个人。陈燕廷讨厌他,所以总会拿着放大镜揪着他大大小小的毛病不放,不刺挠他几句就不舒服。

“那你爸妈还脾气还挺好。”

陈释钰笑笑不说话,他们不是脾气好,是不知道。

乔子遇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勺子碾着赠送的甜品,原本漂亮精致的造型已经被碾成一堆糊糊。

“我小时候要是不好好吃饭,”乔子遇放下勺子摊开手掌,“会被我爸抽。”

“他力气很大,只要一下就能痛得我嗷嗷叫。”

乔子遇嘴上在控诉,语气却很怀念,时常笑得谄媚狡黠的眼神也变得真挚起来。不难想象,乔子遇的爸爸大概是一位脾气火爆,讲究规矩,又很宠溺儿子的爸爸。

人的记忆总是更愿意留存美好的瞬间,所以才会无论过了多久都分外的清晰,他对陈敬山和关晓荷同样也是如此。他的记忆好像在五岁的时候被拦腰斩断,往前,他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往后,他死活都想不起来了。

他们在他的生命里逐渐模糊沙化,只留下两个苍白的“父亲”和“母亲”的标签。反而是陈燕廷粗暴地霸占了他的人生,在他生命缝隙里留下了很多无法磨灭的痕迹。好的坏的、大的小的,他全都记得很清楚。

也不知道是陈燕廷存在感太强,还是陈敬山和关晓荷太忙。

最初的关晓荷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婉约清丽,犹如一支幽香的荷花,她是天底下最好最温柔的妈妈。可是后来,她不见了。或许是因为水生植物移植到城市陆地必须要靠金钱和名利来注入养分才能维持生命吧。

所以,他不怪她。

人的一辈子好像一直都在不断的失去和拥有,被命运无形的手控制在一个平衡区间来回的推搡着。

他得到了优越的物质条件,代价是失去最原本的关晓荷。他进京入住了陈家,看似是期盼已久的团聚,实则是支离破碎的开始。他因为陈燕廷的离去而迎来了方添越,又因为陈燕廷的回来而失去方添越。他被剥夺的好像本就不属于他,他所拥有的好像同样也不属于他。

得与失,失与得。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又或许他从没有真正得到过,所以也就论不上什么失去。

“两位先生好,你们的”

服务生上菜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个人的话题转向普通闲聊,大概近8点左右吃完。他们特地选了距离商场不远的地方吃饭,就只隔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这一片商圈除了商城外,附近还有很多美食娱乐,深受年轻人喜爱,大学生和年轻情侣居多。不过,进入商场后世界就跟忽然分裂了似的,人流量锐减,时间也慢速了起来。车辆鸣笛和人声嘈杂被玻璃门拦截在外,与之而来的是商场里婉转悠扬的静音乐。

当然,还有香得不行的空气清新剂。乔子遇又跟变魔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口罩撕开递给他。

“呐,给。”

陈释钰盯着他递过来的口罩微微发愣,乔子遇见他没接过,直接伸手套上他的耳朵,然后还趁机占便宜,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

“哎哟,这小脸儿,啧啧,真稀罕。”

陈释钰难得的没躲,任由他搓扁揉圆。脸颊肉被挤在一起的呆萌样儿怪可爱的。乔子遇没忍住又上手捏了一把,也就很快的一下,见好就收,怕给人惹毛了。

“走吧,这里太大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可能是地下一层,先随便逛逛。”乔子遇双手揣着风衣口袋往扶梯方向走。

陈释钰很少来这些地方,除了偶尔陪关晓荷来逛逛和参加会员活动外,其他的机会少之又少。距离最近一次来这儿也是几年前了,来给方添越买衣服的。那时候年纪还小,他也不好意思专门找人给方添越做定制,这有点太过高调,万一被双方家长知道了,麻烦和后果都会很严重,尤其是方夫人。

商城重新装修翻新过,各品牌的位置也重新调整分布,和首次光顾没什么差别。乔子遇在闲逛,东瞅瞅西看看。

“乔子遇,这里九点半打烊。”陈释钰提醒道。

“别急啊,还有一个小时呢。逛街逛街,精髓在于逛。有目的的直奔主题,多无聊啊?是不?”

“可你迷路了。”

“”

乔子遇脸色有点挂不住。

陈释钰跟他转了两圈大致知道香水不在这个区域。他就近原则,问了某奢牌的迎宾导购,对方亲切地给他指了路,告诉他们在隔壁区,需往北走。

“不在这片,往北走。”

乔子遇很擅长把尴尬扩大化并且转移,一把搂住陈释钰的肩膀,开始一顿乱吹。

“还得是我们陈二少,是您帅气的美貌震撼了我们美丽温柔的导购小姐,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乔子遇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很中二地往前伸,一副要冲锋陷阵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释钰无语。虽然商场人不多,但他们实在是太扎眼,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俩这里。太丢人了,陈释钰赶忙压下他那只抬高的手。

“赶紧走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乔子遇在试香,导购小姐柔声细语地给他介绍。陈释钰戴着口罩在最远的客座沙发上,他刚刚走得有点多了,脚踝需要休息。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喝,被他捧在手心旋转着打发时间。

乔子遇速战速决,怕陈释钰待久了受不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样的香水,既然是陈释钰送的,那就得买个和陈释钰一样,味道干净、清幽,后调悠长柔和的。

“选好了,付款吧?陈二少。”

乔子遇长得漂亮,慵懒地倚着柜台喊陈释钰过来结账,眼波流转得十分做作,生怕全店的导购不误会他们两个有一腿。陈释钰很淡定地顶着她们目不斜视又忍不住偷瞄的眼神过去给他结账。

俩人又慢悠悠地溜达着回到地下停车场,这时候差不多九点半。

“走!下棋去!”

“十月天,这个点儿不冷吗?”

乔子遇打着方向盘边看路边回复他:“孤独可比冷难捱多了。”

陈释钰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从小就在各个城市不停辗转,之后更是一个人在海外多年。四海为家其实就是无家可归,乔子遇那么小就四处辗转,应该会时常感到孤独吧?

那他到底是怎么和陈燕廷扯到一起去的呢?陈释钰又盯着那枚触手可及的车挂。他和陈燕廷什么关系?给他房送他车,甚至还带他认识唐诏,这是什么含金量,唐诏可是陈燕廷的发小,最信任的朋友。如果只是普通的情人关系,那必不可能被陈燕廷介绍给唐诏认识。明知道他是陈燕廷的弟弟还故意接近自己,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