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顺的把汗擦掉,眉头微皱,好像在竭力的抠话题。
可周镜合什么都不问,不问他哪里人什么学历什么工作,也不问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就那么把一个人放置在小院里,把他当成游戏里触发不了任何对话的小人。
裴桥到这里已经有两天,这是见周镜合的第一面。
这第一面,在裴桥还未想出任何话题来时就草草的结了尾,周镜合接了电话又走了。
6 | 第六章 压迫
【六】
清云小筑的人大多跟周镜合也不熟,虽然每年都有固定的人打扫,但他们都表示根本不知道这儿的主人是谁。
只知道新来的这位实在好看,不说话时显得冷峻,找人聊天拉家常时却格外投缘,不管年龄大小,人对漂亮东西的容忍度总是出奇的高,没人在乎裴桥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只觉得这年轻人不拿架子,风趣的很,也愿意讲些八卦给他听,一来二去,拉来拉去,不过一周时间小院的人缘就被他混的极其妥帖,裴桥便开始请求人上班时帮他捎几盒烟,几袋猫粮,记账,一个月之后再还。
说难听一点,他是被周镜合禁在这里的,第一天就被缴了所有电子设备,现在一毛钱都没有。
周镜合再次进门时,裴桥没有像上次那样迎接他,楼上也没有,他问了下人,被告知人在后面凉亭里。
依然是白衬衫扎进腰间,裴桥领口松散姿态随意,交叠着双腿坐在木椅上,手肘撑桌面指间夹了根烟,烟雾腾起飘散,只留下一张冷白沉峻的侧脸。
从远处望过去,倒颇有一副主人做派。
周镜合又往前走,才看清他嘴角似有一抹笑,他循着目光看去,山脚花丛底下有一只三花在吃纸板上的猫粮。
小猫边吃边探,直到猫粮所剩无几,又试探着往亭子里挪,那距离不算短,小猫跑过来时那半根烟已经到了尾,裴桥随意拿两指掐灭,三花在他脚边转了两圈,最后蹲在他鞋子旁,仰头喵喵叫了两声。
但裴桥不怎么高兴,抬起腿拿脚尖直接将它推了出去,小猫打算跑回来时又被一个烟头砸在脸上,便仓惶的跑进花丛里不见了踪影。
他起身去捡烟头,冷不丁的就跟站在不远处周镜合目光撞上,直接将人撞得换了个气场,他快步迎上去,低头温顺问候:“周总。”
周镜合打量他:“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
烟味还未散,劣质烟草味道呛的周镜合皱了眉。
裴桥顺势后退两步。
周镜合问:“为什么赶它。”
他手心还攥着那枚烟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话。”
他明显在胡诌:“有病毒。”
周镜合笑笑,坐到裴桥刚才的位置上,拨了电话:“多找几个人,清云小筑每个角落都搜一遍,流浪猫狗全部赶走。”
裴桥怔住,完全预想不到的命令让他有点慌神,他不是个会猜别人情绪的,不敏感不共情,不懂周镜合究竟为何对他突然发难。
他抑着诧异情绪,恭问道:“为什么?”
“有病毒。”
裴桥明了,砰的一声膝盖砸在地上,歉道的无比干脆:“对不起。”
“我见了你两次,你对我说了两次谎。”
“我上次提醒过了,对吗。”
他无法做无谓的解释,只自嘲式的颓着肩膀。
“是,您提醒过了。”
他绷得紧,垂着的眸光洒着一点哀伤,连累人或者连累猫,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您还是给我输送些指令比较方便,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做。”
周镜合笑出声,问道:“脑子不灵,我为什么要你?”
“可能是傻人有傻福,”裴桥也笑,“我不知道。”
周镜合继续问:“你性格就是这样吗?”
裴桥答得快,没有说谎:“不全是。”
林子里鸟鸣声越来越嘈杂,没有曲调吵的人心烦,亭下愈发死寂,只有扑鼻的被阳光晒发的花香,那只三花似乎藏的很好,工人半天都没找到,周镜合兴致索然,站起来往亭下走。
不料裴桥伸手抓他,手腕直接被人双手握住,周镜合蹙眉一顿,反手甩了他一耳光。
裴桥并不意外:“周总,这要命的自尊我主动卸不掉,但您的命令我一定会遵从,我有眼泪,会屈辱,让笑就笑,您试一试呢。”
名校法律系本硕,正义的维护者,如今跪倒在权贵脚下,这心里早不知道几百个窟窿,至于外表的平静,那可能不是平静。
棉质衬衫裹住那肩膀,使得他薄情寡恩的气势收敛很多。
周镜合俯视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多一分会谄媚,少一分就勉强,真是个明珠蒙尘的好演员。
“这两天我都会在这里,你要演的像一点。”
裴桥没否认,只是恭维道:“如果我不演,就怕您会打死我。”
“你也试一试呢。”
话说的半开,可双方谁都没试一试,裴桥难免殷勤,他一直盯着周镜合的动作,想从他的一丝不苟里找出能让他插的进去的事情来。
可周镜合一看裴桥,他就立即垂下目光,再对他勾勾手指,人就跑过来,自从那天让他跑了两圈,裴桥做什么事情都用跑的,大有一种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荒谬感,想讨好他,却总也只讨着个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