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镜合擦了嘴,吩咐说:“让人来收拾,你可以走了。”
裴桥走的毫不犹豫,去拉着行李去办入住,这阵子正值旅游季,只有行政房间有空余,他又只好拉着箱子回去,就在周镜合房间对面。
门虚掩着没关,可能是人在里面收拾餐桌,他敲了敲门,几分钟也没人应,裴桥自己开门进去,周镜合不知道去了哪,鸭舌帽还在茶几上放着。
裴桥无端跟那帽子对峙起来,越看它越扎眼,越看它越离谱,老板当时要价多少,九块九。
他走的大步流星,拿走鸭舌帽果断离开,可惜还没走几步,被人抓了现行。
“站着。”周镜合刚洗了手出来,“回来。”
裴桥转身折回去。
“胆子大了。”
裴桥赧然:“周总,明天给您送顶新的。”
“放下。”
周镜合没有问罪之意,但语气实在唬人:“谁让你进来的?”
裴桥垂下眼睫,回答:“是我自作主张,我确实喝醉了,做了很多错事,周总能不能等到明天再罚我。”
“明天?”
他点头,说:“嗯,现在我不清醒,越做越错。”
无法用尼古丁保持清醒,裴桥就像一个失了控的木偶,不知道下一步会以怎样扭曲的姿势将脚落在哪里,周镜合看着他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染红的脸,他站在灯下,迤逦的柔光弱化了锋利的眉宇,裴桥泠然而立,优雅入画,光亮至美。
周镜合说:“跪下。”
他拿了杂志,卷成长筒挑起裴桥的脸,随后重重一下打在他胳膊上臂,声音巨响,却无痛感。
“回你房间去。”
27 | 第二十七章 赵始
【二十七】
裴桥挺郁闷的,十二点一过便跑去露台抽烟,周镜合皇恩浩荡,由得他骄纵恣肆,可伴君如伴虎,今晚这不痛不痒的一下,到底是敲打他哪里。
阶级之间有壁,铜墙铁壁,没呼吸过上面的空气,长不出一个揣测上意的脑子,裴桥吐出一口烟,周镜合的那一个“能”字,千言万语都不及,明星大腕不过也是待宰牛羊,今年死一个,明年死两个,小事一端,让人胆寒。
裴桥又点了一根,行岔了气猛的又咳嗽起来,他知道嗓子这是遭不住了,沉默半刻将烟掐掉,回去喝了两杯水洗洗睡了。
天一亮裴桥就去了剧组,周镜合醒来并没有看到他,只收到了裴桥发的图片。
他已经做好了造型,青丝如墨,折扇在握,云缎锦衣,容颜鲜明,这显然是别人偷拍的,又被他要了来,裴桥正眯着眼,手里还捏着一根烟。
周镜合短促一笑,裴桥从来不在他这里避讳优不优雅规不规矩,估摸着他也懒得打字懒得想词,所以每次发来的信息里图片就占了七成。
他打了电话,让人去家里把那四方交结白玉佩取了送过来,晚上就给了裴桥,说玉佩不能戴假的,不吉利,也不能给别人戴。
裴桥小心收好,前些日子他找懂行的看了眼周镜合赏他的那只兔子,被告知这玩意儿够他北城城东买半套房了。
他回房拎出一个盒子,当着周镜合面又拿出一顶帽子,他说:下次我再干这么没谱的事儿,您就当街踹我,不用忍到酒店。
周镜合没收,裴桥也没再更进一步,物归原位,原模原样的拎着走了。
剧组氛围还算不错,一群小演员聚在一起演主角们的年轻时代,脸上笑容一个比一个灿烂,休息空档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打游戏,裴桥倒是也少抽了几根烟。
这几位演员都是正儿八经的戏剧学院毕业,真正试过戏被选角导演选上来的,裴桥经常虚心请教他们一些表演技巧,又大出他们五六岁,多了那么点沉得下去的气质,加上整日笑吟吟的跟他们打成一片,引诱引诱倒也真听得一些赵始早年的八卦传闻出来。
赵始出身不怎么好,一个人跟着没结婚的小姑姑长大,从一个小地方拼了命考来了北城,好日子就过了半年,他小姑姑得了癌,当时赵始到处筹钱,都是他师哥在医院陪床,医院学校两头跑,把自己的钱全都给了他。
赵始没有办法,跟外面一个有恶癖的官二代睡了,拿了钱给姑姑治病,那段时间他常常鼻青脸肿着去医院,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师哥被绿也没有一走了之,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姑姑,但也只是撑了半年,姑姑去世了,但赵始从那之后就像变了个人,还跟着那个公子哥,跟着他出入各种高档场合,常常不去上课,成绩也一落千丈。
他师哥想拉他回来,但两巴掌叫不醒装睡的人,据说赵始还说了特别难听的话,那位师哥大病了一阵,两个人就这么断了。
这时才有人想起来问,师哥是谁。
师哥是谁,纪海。
晚上收工时裴桥还在卸妆,几个小演员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唱歌,他们能唱能跳,一首接一首,裴桥坐在角落抽烟,给他们叫了一些果盘和无酒精饮料。
他明明也才二十几岁,却总染了丝暮气,看向那些满怀青春气的少年恣意欢笑的眼神里,不是羡慕,反而很欣慰,他们干干净净的,踏在一条大路上。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是其中一个演员文景的朋友,恰好在这附近谈项目,因为进展挺不顺利的,被人叫来放松放松心情。
裴桥跟他对视了一眼,便没有在从他身上移开,他长得太像纪海了。
文景拉着他给朋友介绍了一遍,他叫陈良嘉,毕业后跟同学做了一个生活百科APP,最近正在找投资,焦头烂额的找,文景说你俩坐一起吧,都不唱歌就一起聊天解解闷。
陈良嘉坐下,带着大男孩儿特有的成熟稳重,点头微笑喊了声桥哥。
裴桥把烟掐了,也笑:“裴桥,叫名字。”
陈良嘉从善如流的改口:“裴桥。”
裴桥开门见山,一句话砸到他心上:“我可以投钱。”
陈良嘉将信将疑,他已经在杭城待了大半个月,大大小小的投资人找了不少,计划书做了一版又一版,如今他什么都没带,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到了这种有如馅饼砸头的事,他谨慎问道:“你说什么?”
裴桥淡然重复:“你的项目,我可以投钱。”
“你都不知道我的项目是什么,为什么?”
包厢角落里基本昏暗看不清,裴桥深邃的眼睛显得愈加漆黑,他说:“只要你跟我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