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是恨?已经说?不清,沈朝觉得格外疲倦,甚至想?一了百了,回到最初的来自?母亲的羊水里。

但?沉默不能作为答案,宴雪然上前一步,逼得更近,沈朝简直能听到男人的呼吸,那么响,那么粗,像压抑着强烈的痛苦。

“沈朝。”宴雪然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你回来了?”

沈朝身体止不住地颤着,鼻尖嗅到的血腥气,变得更加浓重,还有来自?对方?身上的冷香,以?及手里拿着的那束花传来的甜美芬香,杂糅在一起,甜腻的阴森的,令人作呕。

他后退一步,胃开始痛起来。

眼?前的男人因为这退后一步脸色变得更加扭曲,他一个大步迈上前,双手紧紧握住青年肩膀,狰狞面孔,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是什么!”

沈朝肩膀被掐的很?疼,胃更是抽痛不止,眼?前人带给他的恶心,还有即将要被发现?的惊惧,让沈朝忍不住干呕。

宴雪然赤红着眼?,手掌移上青年脖颈,虚虚地握住。

男人的手掌宽大,手冰凉,摸上沈朝脖颈的一瞬间,他就忍不住干呕一下。

沈朝忍无可忍,宴雪然是想?掐死他?因为他死了一次还不够,这一次还不放过?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抬手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再怎么也是个成年男人,宴雪然毫无防备,脸颊被扇到歪斜,嘴角渗出血丝。

“宴雪然,放开我!”

挨了这一下,男人终于?恢复了点理?智,宴雪然松开手掌,身形摇摇欲坠。

他盯着手心看,上面触感?温热,分明残留着刚刚被扼住脖颈人身上的体温。

一个从未想?过的猜想?忽然充斥在他心间,宴雪然简直思考不了太多,脑中翻来覆去?都被这个可怕的猜想?覆盖。

这是不是就是,沈朝?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柔软黑发被风吹动?,皎白的脸,晕红的眼?睛和鼻尖,还有那几欲对他恨之入骨的眼?神。

“你是谁?”他轻轻发问,像在问自?己,但?很?快他又否定掉了,“楚朝,沈朝?”

“宴雪然,你在发什么疯?”沈朝把高领毛衣往下扯了扯,他实在呼吸不过来了,浑身也出了层薄汗,热得出奇。

宴雪然不自?禁屏住呼吸,伸手想?要触碰眼?前人,但?沈朝厌恶躲过:“你来做什么?”

没有前言,直接开门入山,沈朝说?:“你怎么没死呢?”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不,沈朝也不想?否认,转过弯来,意识到该害怕的人一直都不该是他。

他要恨死了,简直是看到这张脸提到这个人的名字骨缝都要渗出疼痛的地步。

之前的那些?前尘旧事,明明自?己那么想?放下,可是一接触到这些?人,心里还是难以?自?抑地翻腾起恶意

凭什么死的是他?

“朝、朝朝?”宴雪然听不见眼?前人在说?什么,只看到那张脸上嘴巴开开合合,在同?他说?话的样子。

男人的眼?神,贪婪地搜刮过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是沈朝吗?还是那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他在叽叽喳喳说?什么,宴雪然完全忘却了所有旧事。

眼?神黏在青年脸上,宴雪然喉结滚动?,又想?伸出手无触摸。

沈朝一下掸开了他的手。

“不要发疯了,一个两个的。”沈朝率先比宴雪然冷静下来。

捡起地上的文件,折起放入大衣的口袋,口袋里手机正在嗡嗡震动?,有人在一直拨他的电话。

沈朝推开眼?前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想?到毫不费力?就推开了宴雪然,甚至是轻飘飘就被推走了。

但?沈朝要离开,却被男人拉住,宴雪然从后头?揽住他的腰,将他扯回。

他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身体却被这个禁锢抱得好疼,或许宴雪然并没有用那么大的力?,一切都是沈朝精神压力?的具象施压。

两人身体贴的严丝合缝,沈朝还有点余颤,却更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宴雪然身体上的反应。

男人僵着身子从后面抱着他,低低的哭泣还有剧烈的喘息在耳边清晰可闻,以?及脖颈那源源不断的水痕滴落。

沈朝没有见过宴雪然哭,从最初遇见宴雪然被家族赶到偏僻小?城时对方?没有哭过,被他问要不要在一起从此失去?和旁人发展感?情的可能性时没有哭过,现?在却哭了。

宴雪然不应该是冷血冷情,一直矜贵着寡淡着的么?

身后的喘息哭泣止不住,宴雪然将他环得更紧,语无伦次:“沈朝,对不起,对不起,沈朝...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沈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去?死好不好?你不要恨我不要走...”

沈朝用不上力?气挣脱,宴雪然居然在哭在道歉?他为什么要这样?

宴雪然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句句哀求:“朝朝,沈朝,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是不是真的,还是我已经死了再见到你?...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一起了??对不起对不起,沈朝对不起...你不要恨我我爱你,我爱你...”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点被男人反应震撼住的惊异。

宴雪然为什么要来他的墓前?又为什么在外界的风评里变得那样疯疯癫癫?求神拜佛不是为了心安吗,何必做到这一步?

他抱着他,不应该是觉得厌嫌吗?如果他真的为自?己的死感?到这么伤心,为什么在他死前的电话一个都不接,为什么在他们相处的那十年,什么希望也不给他?

记不住他的生日,总是轻慢他冷落他的态度,无论是外出还是做什么从来不和他报备,大庭广众之下同?旁人亲近,任由他的朋友奚落他?

挑不出一件宴雪然是喜欢他爱他的表现?,沈朝就算再怎么欺骗自?己,他分明什么也感?受不到。

都是假的。

沈朝唇角略微扯起,眼?泪差点又要落下来,他想?挣脱开来自?宴雪然的桎梏,可越动?对方?反而搂的更紧,简直要把他揉入骨血似的。

沈朝终于?在对方?字字道歉中开了口:“你在意我喜欢我爱我?你怎么能说?的出来,如果真的哪怕有一点在意,我为什么会死?”

他们中间横着的,不是其他,是沈朝活生生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