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浮想万千,却始终被按在心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直到小情人问出这句话,他才慢慢安心。
秦朔等待着宴雪然的回答。
但心又似乎是被针刺了一下般泛着疼,直到思绪渐渐明朗,秦朔恍然大悟:原来他怀里人惦记的不是宴雪然,而是沈朝。
瞧上的是沈朝。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稍稍有些不虞,脑子更是一炸,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生吞了枚青杏般泛着酸意。
挥散这股难言情绪,秦朔正要呛回去,对面的男人却似乎听到了小情人的话,眼神直勾勾看过来,语气像浸了冰水:“沈朝?”
怀里的人被宴雪然的眼神吓到了,正要开口狡辩,紧闭的包厢门却忽然被推开,声响巨大,一个人影仓惶闯进。
秦朔定睛一瞧,认出是宴雪然身边的许助。
这么急是要上坟?低骂一句,他随口问道:“许助你有什么急事?”
助理没看他,脸色苍白地看向卡座里的中心人物,反复张了几次口,还是没说出话。
这并不是这位助理平日里的样子,包厢安静了两秒,意识到不妙。
冷汗滑过额角,视线正中的助理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沈先、沈先生他遇害了。”
好陌生的词句,包厢里的人都疑心听错了沈朝那个阴魂不散的人,今天是又要上什么戏码?
包厢很安静,明亮的灯光绰绰约约地搭在每一个人脸上,像投了一层难看的假面。
没有人接助理的话。
过了半分钟,或许不止,空间里才兀自出了点声音,白瑜年站起身关切地扶上助理犹在颤着的胳膊,轻声问道:“许助,哥哥是生气了吗,同你来戏弄我们。”
漂亮青年语气微顿,扬起笑容嗔怪起来:“哥哥真是的,编这样的话来耍我们,好不吉利的。”
助理摇着头,勉强否认:“不是的,刚刚是警方联系了我,已经确认了尸体。”
握着他胳膊的手掌兀自松开,白瑜年恢复冷漠表情,玻璃珠一样剔透的眼紧紧盯住眼前的人。
助理语气里已经带上颤音,正要再说一遍,与死者息息相关的另一人终于出声,还露出极难得的笑意,有如冬日里冰雪消融,看起来神情极温柔。
宴雪然语气平静,甚至是有些似笑非笑的:“许助,他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来骗我们。”
这话是很严厉的,几乎登时便给这事定了性,助理嘴里发苦,正要再说些什么,包厢里忽然又响起道女声,是午间新闻的声音。
就在刚刚,秦朔心绪胡乱地打开了手机刷起同城。
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画家沈*于今日遇难,目前警方认为是...】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助理连忙接上话:“老板,媒体那边已经一窝蜂地过去了,我们得尽快过去处理。”
声名狼藉的画家沈朝于今日遭绑匪撕票,这则消息很快冲上同城热搜,不怀好意的人默默将热搜位子提了几位,袒露到其他人面前。
有人去搜这位容貌清俊的青年画家事迹,对搜出来的结果咋舌,不敢相信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私下竟这样劣迹斑斑。
还有人扒出沈朝的感情状况,大概是什么挟恩图报死皮赖脸待在某位身居高位贵不可言的大人物身边的戏码,实在是有够心机够下贱的,不过好在据小道消息说那位大人物并不喜欢这人,反倒是厌烦极了沈朝的存在。
宴雪然没有撤热搜,也没有去压那些猜测,甚至没有去警局认领尸体。
助理开车送他回家,期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总觉得宴雪然实在太镇定了。
明明在场的其他人都对这件事很惊讶,甚至在新闻播报这样最后一颗稻草确认下来时,好几人都失了态反复询问情况,可老板却好似不以为意,反倒云淡风轻地吩咐他记得准备好下午的会议纪要。
他连会议也不愿取消,是不打算去了吗?
但是尸体要如何处理?警方和他说沈先生的死因,盖因失血过多,凶器应该是匕首这样的锋利刀具,只不过下手的人似乎对此不太熟练,刀子进去的时候先是被骨头梗住了,直到凶手反手剜了一下方向,刀子才顺利地扎进去。
不提沈朝之前做的那些事,这个年纪去世,担得起一句英年早逝。
助理很是伤感,沈朝之前对他一直都很客气,他也不曾见过对方为难其他人,性格并不似传言中那样心机莫测。
况且一条年轻生命的去世,还是身边人,让他心里也不由升起些对死亡的恐惧。
车里开了暖气,宴雪然上了车后便闭目养神,也不像往常那样看起报表数据,气氛静悄悄的。
前几天下了好大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了好几天,这两天路上的冰倒是全化了,人群又熙攘攒动在街边,嬉笑着同同伴说闹。
白瑜年给助理发信息,问尸体什么时候火化,他可不可以参加。
如若说在得知沈先生死讯谁情绪最为激动,那便是这位白先生,在此之前助理偶然见到的对方,脸上几乎都是盈盈笑意,脾气看起来好得惊人。
但就在那时对方的情|态,助理回想起来仍觉得有些心悸。
他趁红绿灯的间隙给对方回信息,又心惊胆跳地从后视镜瞄宴雪然的脸色。
沈朝是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在的,某种意义上他可以称得上是孤家寡人,唯一的社会联系或许只有宴雪然,他名义上的未婚夫。
不过沈朝已经顶着宴雪然未婚夫的名号好些年,旁人都猜测宴雪然是不想给沈朝名分的,毕竟这位真正属意的另有其人。
黄灯亮完最后三秒时间,车流又动起来。
宴雪然忽然出声,惊了助理一跳:“许助,沈朝不知道放假新闻犯法就算了,你也不知道吗?”
“老板,沈先生他是真死了。”助理咽了一下口水,心里都快要被吓傻了,原来老板是不肯相信沈先生已经死了啊,他还以为老板竟无情到那个地步。
身后又传来淡淡的嗤笑,语气也很不屑,宴雪然道:“他这次倒是豁得出去,真生气了?”
“老板,”助理又叫了一声,“沈先生没有联合我骗您,他真的遭遇了不测,白先生已经去警局看了,我们真的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