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摇了摇头，干脆躺了下来。

皇帝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教皇侧躺后那鲜明优美的曲线，意图将它转移到面前的画板上。

很遗憾的是，他失败了，是一场彻底完全的失败。

这是整个大陆联合统一后诞生的第一位教皇，事关重大，至少皇帝认为在正式的加冕仪式上，教皇的体面与权威必须是毋庸置疑的、叫人振奋的、比上帝更能震慑人心的。

那么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教皇的权杖、礼服、高冠、权戒……一切为教皇那原本便华贵迷人的外貌增光添彩的部分，皇帝已尽心尽力地去搜罗来了整个大陆最炫目最奢靡的最叫人目眩神迷的，然而在画师的选择上，皇帝犯了难。

加冕仪式需要画像，那神圣的一刻，对重新回归信仰的大陆人民而言值得永远铭记，必须由最无可争议的画师来完成这幅至关重要的画像。

从皇帝的角度来说，他另有一些私人的隐秘的想法。

作为统一大陆的皇帝，兰德斯毫无疑问在军事与政治上都富有异常卓越的成就，而教皇尤金在其中也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可以说没有教皇在整个大陆的游说，向那些民众施展他的仁爱与魅力，兰德斯统一大陆的梦想未必能够实现。

皇帝与教皇，奥斯顿大陆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两人，却也是最不可能“结合”的两个人。

皇帝早已刨除了所有幼稚、暴躁、不稳重的部分，不会天真地认为当他们拥有了权势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公告他们的关系，为了维持整个大陆来之不易的统一与和平，他们也必须做好将这段关系终身隐藏的准备。在这一点上，教皇和皇帝的想法没有任何分歧。

除此之外，皇帝比起教皇，显然是存在更浪漫主义的想法。

譬如，将教皇为皇帝的加冕仪式当作两人结合的仪式。

这在道理上无疑是非常合理的！

加冕仪式非常庄严，结婚仪式也同样庄严。

加冕仪式需要在整个大陆所有举足轻重的人的见证下举行，上帝见证，假设他与教皇能够合法结合，那么这些人也一定会到场。

加冕仪式意味着他作为皇帝，君权神授，永以教皇为尊，接受教皇的指引，尊重教皇的教诲，不忤逆教皇的命令，对教皇永远怀有敬爱尊崇之心，而教皇也会以他宽广的胸怀对待皇帝，将他的智慧与仁爱赐给皇帝。

――这同结婚仪式有什么区别？

于是，皇帝在筹备加冕仪式时禁不住将情景完全在心中转换过去，那么，结婚仪式所要留下的画像的重要性简直不言而喻。

那幅画像将会流传百年，作为重新一统大陆的皇帝与教皇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的开端。

皇帝飘飘然之余，非常严酷地对画师们诸多挑剔，他原本就以苛刻难缠的个性而闻名大陆，此时更是大为任性，对各位画师们横加指责，说出许多难听刻薄的批评之语。

众所周知，皇帝自小在王宫里便极为粗鄙任性，由于身体的伤害而导致性情古怪，对绘画、音乐、歌剧等种种美好的艺术表演都没有任何偏爱，总的来说，艺术修养极差。

被这样水平低下的皇帝批评绘画不够美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诸位画师内心愤怒之余又充满了鄙薄，庆幸自己不必承接这样一件苛刻的差事。

那段时间，教皇经常在皇宫里听闻陛下又痛斥了哪位画师的无能，对此，教皇表示不太理解，也可能因为他是个瞎子，在艺术欣赏上比皇帝要更差一些。

不过，教皇对于皇帝这样的任性表现得非常包容，他了解兰德斯，这家伙是不可能让加冕现场没有画师的，就随他去吧。

令教皇也没想到的是某一天皇帝忽然找到他，握住他的手飞快地在唇边亲吻了几下，兴致勃勃道：“亲爱的，你认为由我来为我们的加冕仪式画像，这个提议怎么样？”

教皇与皇帝花费了数年的时间终于消除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误会与隔阂，教皇对皇帝的性情有了充分的了解，但皇帝的这一提议的确超出了他对于皇帝行径想象的界限。

“我该不会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在我为你加冕时，你手里要拿着画板与画笔？”

皇帝大笑出声，嘴唇用力地在教皇柔软的手背摸索了一下，“尤金，我发誓，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你知道的，我过目不忘，而在加冕时，离你最近的人就是我，在那个美好的瞬间，没有人会比我将你美丽的面容以及高贵的神情给看得更清楚，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对我们来说如此重要的时刻。”

“所以我打算在加冕仪式结束后，凭借我脑海中那不朽的记忆进行创作，尤金，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的眼睛散发着憧憬的光彩，尽管教皇看不见，但他从皇帝在言语中穿插的落在他手背上的亲吻能感觉到皇帝那孩子般热烈的兴奋。

“我认为这个提议很有激情。”

教皇的用词非常的文雅精妙，并且蕴含深意，皇帝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好吧，反正他是个瞎子，教皇心说，无论那幅画像有多荒唐，总不会叫他心烦的，而且他认为兰德斯是个存有理智的人，当他的激情褪去，明白这个提议多么不合适后，他会放弃的。

皇帝果然非常激情地投入到了艺术创作中去，经过了紧急训练后，成果不十分显著，皇帝认为这兴许是因为他没有进行最切实的实践，或者说他认为他并不是要在艺术领域获得非常全面的成就，他的主要任务是以教皇为中心来进行创作。

所以，皇帝邀请了教皇来当他的模特进行练习。

教皇欣然同意，因为觉得皇帝的举动是他所喜欢的有些愚蠢的可爱表现。

大部分时间里，皇帝都非常理智，充满智慧，雄才大略，他是个成熟且英明的君主，经历了诸多磨难才走到了今日。

教皇仍记得在那之前皇帝向他求爱时笨拙而狼狈的模样，他非常高傲，即便跪下求爱也仍高高地昂着脸，不过据说在他因误服毒药而差点陷入死亡的那段时间，皇帝像“从地狱里返回的撒旦”――这是皇帝的舅舅在他醒来后心惊胆战地向他陈述的。

总之，一切都过去了，教皇抚摸了皇帝的脸庞，皇帝的眼泪落在他的面上，说，尤金，我的骄傲差点害了你，我真恨自己，从今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要我舔你鞋底的泥，我也心甘情愿。

教皇当时的回答是，兰德斯，请你马上刮掉胡子。

想起艰难的往事，教皇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皇帝紧皱着眉头，对着画板束手无策，他有些庆幸教皇看不到此刻他面上的窘迫，然后他看到了教皇脸上的笑容。

教皇听到了皇帝靠近的脚步声，他微笑道：“是完成了你的大作，还是终于决定理智地选择放弃？”

他话刚说完，脸颊便被捧起，嘴唇被吻了一下。

“你的笑容真美。”

教皇听到皇帝的赞美，那其中饱含着毫不做作的真情，教皇原本是个比皇帝要更冷酷的人，现在仍是，但皇帝的爱意令他在面对皇帝时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柔情，他短暂地将自己神父与爱人的身份融合在一起，他再次微笑，凭借着常年在黑暗中的直觉，低头吻了吻皇帝的鼻梁，“这样美好的夜晚，兰德斯，你确定你希望我一直一个人躺在这儿吗？”

皇帝发出了温柔的笑声。

沙发并不狭窄，皇帝拥抱了教皇，吻他的嘴唇，教皇的嘴唇非常柔软、温暖，皇帝有时能感觉到教皇对他的纵容，教皇的年纪要比他小，可打从一开始，无论是在政治或是处理两人的关系上，教皇都表现得要比他成熟，皇帝在心里眷恋深爱着教皇到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地步，他相信教皇也感受到了他的爱，他选择了他，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偏爱。

教皇拥抱了皇帝，皇帝像是怎么也不够满足地亲吻着他，火热的气息在房间中逐渐蔓延，他们稳定而热烈的关系中，必不可少的是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毫不厌倦，在无法合法结合的关系中，燃烧着烈焰一般拥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