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连雨年散去术法,屈指敲开剑刃,刃锋钝圆的?木剑对于肉/体?凡胎几无杀伤力,对付妖精邪怪却是一剑一个小朋友。

“你是白歌庭的?人?”

男人收起桃木剑,小心地?放回剑袋,背在身后?,旋即向连雨年行礼:“属下曲森,白统领命我来?接掌南海一处妖蛊教据点,并给先生带信。”

说着,他从暗袋内取出两封信件,双手递上。

“有劳。”连雨年把信收入衣袖,又送他几张防护符,才在他惊喜且感激的?目光中起身回房。

他们是直面妖蛊教教众的?一线探子,见?多了敌人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自然对连雨年越发?敬仰,也越发?深知他随手赠予的?符箓有多大威力。

只是送信就能?得到?这种保命之物,他怎么可能?不惊喜。

……

回到?房间,连雨年挥袖落阵,杜绝所有窥探和监听手段,便坐到?床上,先拆开白歌庭那封。

白歌庭用?了十张纸,洋洋洒洒记录着连阙山脉、忘庭江和万重湖三地?的?妖蛊教众的?行动,虽然简化掉大部分?细节,但白歌庭不知道连雨年具体?想做什么,所以将一切自己认为重要?的?事都写了上去。

连雨年梳理许久,挑出第五张信纸,手指点在中间一句不起眼?的?陈述句上据点戏园已被烧毁,三十二名教众死伤过半,班主跳湖,生死不知,正在搜寻中。

六年时间还是太短,尽管先太子有觋相助,妖蛊教的?情报据点也确实做到?了囊括盛朝各地?,但越是偏远的?地?方,触角就越少,万重湖这座据点便是当地?唯一一个妖蛊教分?部。

而在白歌庭拿下的?所有据点,唯独这里是戏园,也只有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下落不明。

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像极了诱饵,连雨年却能?肯定不是。

觋现在躲他都躲不及,不可能?反过来?钓他或者说,连雨年巴不得被他钓。

丹先生很乐意?顺着鱼线跳过去抽他一记狠的?,毕竟两人碰面,连雨年是刀俎,他才是鱼肉。

呼出一口气?,连雨年给巫罗绮弹传讯术:“下午出发?,去万重湖。”

隔了半刻钟,巫罗绮慢吞吞回训:“能?带点随行鱼虾吗?”

“……我看你长得就像鱼虾。”

连雨年笑着摇摇头,烧掉白歌庭的?信,并打开没有落名的?第二封信。

薄薄三张信纸展开,幽淡的?檀香飘散出来?,他看着纸上熟悉的清隽字迹,眉眼?温柔舒展。

“怎么还在学我的字?十几年字帖都白练了。”连雨年咕哝,想要?表现得矜持些,眼?底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让我看看陛下今天又要说什么情话……”

连卿,见?字如晤。

今日帝京天晴,朝中闲暇无事,我于园中睹物思人,雪也是你,梅也是你……

……

万重湖风止波停,阴灰的?天色衬得水色深碧,绿意?寒清,木桥曲折地?铺过湖面,在湖心立起一座四角亭,亭侧靠着乌篷船,船头无人。

午后?,湖上落雪了。西南的雪不似帝京婀娜,不如漠北狂放,带着一点文人墨客淡薄的?诗兴,却又冷到骨子里。

岸上几道零星人影撑着伞附庸风雅,至风雪渐大,才终于冻得受不了,纷纷离开。

四下无人,乌篷船忽然动了一下,往后?翘起几寸。一只白惨惨的?手抓住船尾,翻身而上,从水底悄无声息地?跃上一个同样白惨惨的?人。

他穿着花旦戏服,面上没有描妆,冰天雪地?中藏身湖底三个时辰,他的?身上却无半分?湿痕,惨白的?皮肤被光芒照过,呈现出半透明质感,显得浓黑的?眼?珠格外瘆人。

若是有白歌庭手下的?探子在这里,定能?认出他就是他们在湖里捞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的?安平戏园班主易从安。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一个被弃用?已久的?假名赛江南。

而他只有假名。

易从安蜷在船内,厉鬼之躯白日出行,感受到?的?却不是烈焰灼身的?滚烫,而是从骨头里密密渗出的?阴寒,几乎将他的?鬼躯冻成冰雕。

他牙齿打颤,为了不发?出声音,只能?用?力咬住下唇,伸手在船舱底部胡乱摸索,抓出一只包袱。

包袱里装了几只瓶子,他倒出几粒用?荒秽做成的?药丸吞下,总算压下六七成寒意?,长长地?吐了口气?。

至于剩下的?三四成……

易从安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想受这种无谓的?煎熬,一把抓过包袱中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护心镜,镜面破损,却被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每一块碎片都能?清晰映出他的?脸,面貌、表情虽都一致,却总让他疑心其中存在着跟自己不同的?面容。

易从安攥着护心镜靠坐下来?,疲惫地?闭眼?:“让你看了,满意?了吧?安分?点,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闹腾。”

无人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你家殿下早死了,尸骨还被他的?属下刨出来?祸害过一遭,魂魄进了地?府,不是去地?狱受苦偿罪就是入了转世轮回,兴许进的?还是畜生道你?你是什么东西?他早忘光了。”

“他就是个混账东西,为君干的?不是人事,为夫连累妻子,好在没有子嗣,要?不还得连累孩子跟着受苦。你一个光风霁月的?儒门君子到?底看上他什么?脸吗?那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丹家丹澧,你可以去喜欢他。”

“一嘴传三代,人死嘴还在。你继续嘴硬吧,我要?干活儿了。”

易从安休息够了,从船尾跳回水下,身体?入水即溶,一朵浪花拍来?,便彻底消失于无形。

乌篷船轻晃,船内空无一物,仿佛无人来?过。

“你到?底行不行?”

“你怎么能?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万重湖下游,连雨年和巫罗绮乘船逆流向上,简单拌了句嘴后?,巫罗绮在船头扔了三次铜板,看着三个不同的?结果戴上了痛苦面具。

连雨年“啧”一声:“你果然不行。”

“不!我行!”